我哆嗦着,如果说淞沪会战让我第一次真实地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但是租界的存在却生生地造出了一个乱世里的乌托邦,让战争与我之间始终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可如今千里之外的另一场战争却把这层温情脉脉的薄纱无情地撕裂了,战争狰狞的嘴脸完全暴露在我的面前。二哥说得不错,作为一个生于乱世的中国人,我们注定被时代的洪流裹挟着,无可奈何地失去爱情、家庭、健康、财富、幸福甚至所有。
我哑着嗓子:“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你放心,大哥的事我不会和妈妈说的。”
我回到家,如实地把七爷爷一家的情况都和母亲说了,只单单略去了大哥这一节不表。我本来怕母亲接受不了,没想到几个小时不见,她的态度比起早上却像是换了一个人。母亲说:“其实你离开的时候,我已经猜出了一个大概。七叔年纪那么大,就算跑也未必跑得了多少路。我听说这场大火死了几万人,这里头肯定是老人和孩子更多些。”
我伸手在她的背上轻轻抚着:“好在家里其他人都没事,几个孩子在株洲也都上了学,七爷爷在天有灵也该放心了。”
母亲沉吟半天,突然问了我一个始料未及的问题:“我尚且找不到你父亲,启智又是怎么得到这些信息的?还有他这么多天都不着家,真以为家里人都不知道么!”
我被她问了个措手不及,可一反应过来,却是不由自主地替二哥开脱。我用的说辞自然是他用来说服我的那一套,末了还加上了自己的理解:“妈,你是没有去,去了才知道如今租界也不是万无一失,许多人还是想尽了办法要离开呢!银行里天天都不得不面对各种突发情况,二哥自然也是应接不暇、焦头烂额了。”
母亲的眼神黯了黯,叹了口气:“这么说他也不容易,他回来这么长时间我们也没有好好关心过他。过会我亲自去厨房煮两个他喜欢吃的菜,到时候你帮我去送给他。”
我压低了嗓子:“要去也是让卫二月去,二哥看到她肯定比看到我更高兴,保不好不药而愈了。”
母亲瞬间就理解了我的意思,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也是,这两个孩子感情那么好,也该筹划一下他俩的事了。我一直很喜欢二月这个孩子,人长得漂亮,个性又好。”
我有些纠结:“就怕爷爷接受不了她缺了一条腿,到时候她和二哥非但不能在一起,还要再受一次心理上的打击。”
母亲伸手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之前我和你想的一样,所以一直也没有提。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外头兵荒马乱的,要找一个她这样的女孩子谈何容易。再加上现在启明在战场上,爸鞭长莫及,只能退而求其次,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启智的身上。就算他一百个不愿意,也希望自己的孙子可以早一些成家立业、开枝散叶。启智的脾气那么强,除了二月他绝对不会接受别的女孩子,所以最终的结果只能是爸妥协。现在么……”她仿佛想到了高兴的事,脸上终于有了笑容:“现在当务之急是要知道启智和二月自己是怎么想的。一来二月这样没名没分的在我们家住着也不好,二来启智的脾气保不好哪一天就和启明一样投笔从戎了。他们两个只要是情投意合,无论有多大的困难,我也会说服爸让他们在一起的。”
我第一次从母亲的嘴里听到她对关于二月和二哥的态度,这层窗户纸一旦被捅破,前途竟然比想象更光明许多。我一激动,便兴奋起来:“这有什么难的,我现在就去叫让二月给个明确的答复,她私底下为二哥做了那么多事情,要说她对二哥没感情,打死我都不会相信的。”
没想到母亲却有些瞻前顾后,她一把拉住我:“你都那么大了,怎么做事还怎么毛毛躁躁的。这种事当然应该先去问你二哥,他那里没问题了,再让他自己去同二月说。找你这么干,万一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让二月怎么接受得了!”
我努嘴:“二哥要是对二月没感情,我就找块豆腐一头撞死。”
不过最终我还是听了母亲的话,把自己的一腔热情和疑问都压抑下来,准备等合适的时机先问明白了二哥再说。大概是因为我和母亲聊得太认真,没有意识到这些话竟被别人听了去。其中一个是进来低调了不少的二伯母,另外一个是事件的当事人卫二月。当然,我们更不知道这番话竟然会引发一连串意想不到的变故,最后差不多导致了的这个家分崩离析。
我见卫二月出门不甚方便,本来想要送她去银行。没想到她却反常地坚持,所以也就只好由着她一个人走了。她这一走便是一个下午,回来时到时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那是我已经很久不曾在她脸上看到过的表情。
我见她这样,便一把把她拖到了屋子里,满脸好奇地问她:“你倒说说二哥给你灌了什么mí_hún汤了,你竟然高兴成这副样子。”
卫二月不由得有些羞稔,嘴硬道:“我哪有,我知道你又要套我的话了,可我偏偏不上你的当。”
我翻出一面镜子塞在她的手上:“否认之前麻烦先照照镜子好么,你看看自己,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竟然还装腔作势不承认!”
卫二月被我无情地拆穿,脸上腾地一下便红了:“然然,你怎么也学的油嘴滑舌的,真是讨厌。不过话说回来,今天这些都是你一手安排的吧?”
我点点头,一脸诚恳,语气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