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孟府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这么仔细地打量重华院的正殿,屋里简单的摆设一目了然,孟老太太正拿着一卷封皮残破得不成样子的书斜倚在榻上,见湛兮进来,对她招了招手。待湛兮走近才发现那本书原来是玄晏先生的《针灸甲乙经》,药圣曾说:“凡欲为大医,必须读《素问》、《甲乙》等诸部经方。”如今孟老太太如此上心,看来是真的担心姑娘无法醒来。
“老太太,姑娘醒了,知道您老为了她着急上火的,特意让我来禀告您一声。老太太这是打算歇息了吗?刚才在厢房廊下的时候见您打开了窗子瞧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根本没有怨怼,便晓得您在煮雨阁内对我跟渊兮发火还不过是一时气急。以后我们会小心留意的,不会再让老太太有发火的机会,这次湛兮的过错便在老太太这儿记下,以后怎样老太太瞧着便是。要是再犯,直接撵出府去我也不会说什么。”
孟老太太微笑着点了点头,将手里的书合上放在了榻上,双手撑着榻沿儿,湛兮赶紧扶了一把。孟老太太来到窗前,从水桶里舀了些水浇到花根处。那么大一盆牡丹想必是养了许久,露出土外的根甚是粗壮,落了的花瓣被半掩在泥土里已经开始腐烂。
“醒了便好,之前的事我想过了,追究下去也是于事无补,只是之后玄儿的身体你们可要上些心。她中的毒虽然我不知道如何去解,可是你能控制住毒性,那便说明你的心里还是有她的,把她交给你我要是不放心的话那便真的没人能值得信任了。之前听玄儿提起过你一直在找《甲乙》,刚才收拾东西的时候恰巧找了出来,如今你需要便拿去好好研习。”
虽然孟老太太说是恰巧找出来的,但看屋里的情形恐怕是要翻箱倒柜地找寻许久才能翻出来。书案前的架子上都是一些与医药无关的书籍,想必那些医书也就只有被压箱底的份儿了。
“刚才翻看了几下,其中卷一营气第十里有两句:营气之道,内谷为宝。谷入于胃,气传之肺,流溢于中,布散于外。精专者行于经隧,常营无已,终而复始,是谓天地之纪。故气从太阴出,循臂内上廉。当初看的时候不是很明白,说来也巧了,你刚才一敲门我便悟了,可想而知有时候这悟性也是随性的,不是想它来它便来的。就像我屋里的这些牡丹,原本好好的长在花圃里,被苏妈妈搬到了屋里,如今这花儿该落的还是要落,叶子长得倒是更繁盛了些。”
湛兮扫了一眼围着一圈的牡丹花,还真别说,个个儿长得都像是养足了精神的孔雀一般,开出的花五颜六色的,能叫上名儿来的没有几个。湛兮指了指盯着墨紫色残花的牡丹问了一句:“这个是冠世墨玉吗?”
之前在南国皇宫见过这种颜色的牡丹,大皇子最喜欢这个颜色,好像曾说过是叫冠世墨玉。孟老太太兴致像是极高,脸上的笑未曾散去,走到最前边的那株墨紫色花儿的牡丹开始给湛兮解说。
“过来瞧瞧,冠世墨玉虽是这种颜色不假,可是这株却不是。你既然能说出冠世墨玉想必是见过这个花色的牡丹的,这株是青龙卧墨池,这种的牡丹枝条多疏散弯曲向四周伸展,株幅大于株高,形成低矮展开的株形,新枝长,较软。周围是墨紫色花瓣,绿色花蕊于花心处似是一条青龙盘卧于墨池中,因此而得名,这是我父王最喜欢的一种,这株便是从之前王府那株上分株出来带过来的。”
“名字真好听,之前只是听大皇……说过一些,只是简单的告诉我红色的是宏图,绿色的是春水绿波,黄色的是姚黄,墨紫色的是冠世墨玉,粉紫色是雨后风光,而粉色是青龙卧粉池,原来还有个墨紫色的叫青龙卧墨池的。同一花色也有这么多品种,我竟然不晓得,在老太太跟前班门弄斧了。再让我猜一下那这白色的,是琉璃冠珠吗?”
湛兮幸亏及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不然老太太又该问谁是大皇子,毕竟大衍皇帝膝下并无子嗣。孟老太太却没有察觉到湛兮的口误,依旧饶有兴致的说给湛兮听。
“这个你倒是说对了,就是琉璃冠珠,它旁边这个白色花儿的是昆山夜光。还有那个紫红色的是状元红,想必你应该晓得,这种牡丹很是常见。它旁边那株红色的便是虞姬艳装,长得最为不济,却依旧舍不得扔不出。《洛阳牡丹记》中载:“种花必择善地,尽去旧土,以细土用蔹末一斤和之“可见我不是真的惜花爱花之人,平日里这些土都没翻新过,依旧是花圃里的旧土,能长成这样也是天佑。去春零落暮春时,泪湿红笺怨别离。常恐便同巫峡散,因何重有武陵期?传情每向馨香得,不语还应彼此知。只欲栏边安枕席,夜深闲共说相思。”
孟老太太抬起手摸了摸已经开始结了果的虞姬艳装,袖口里的帕子突然掉了出来,湛兮赶忙捡了起来。淡淡的桂花香气,略有潮湿,不知道是老太太哭过了还是不小心掉进水里打湿了。这么想着湛兮瞧了一眼孟老太太的双眸,周围的红肿虽是消了大半依旧能看出来是哭过了。湛兮将帕子悄悄放在旁边的书案上,继续观赏着屋子里的牡丹,虽然都已经落得七七八八,有的还结了果,在她看来这些花儿没有什么美不美之说,能吃能治病救人才是她看中的。
“只欲栏边安枕席,夜深闲共说相思。”湛兮小声地重复了一句,低头闻了闻身旁的牡丹,花香依旧,怎么看着都跟将离差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