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一重情一重,不知道这宣城到底聚集了多少灵气,竟然能让这狂风骤雨的夜如此的让人陶醉,让人情愿放下恩怨静静感受。过尚贤酒杯里的酒满了又空空了又满,不知道来来回回喝了多少杯,只觉得越看那雨夜越是朦胧,就连身边的念休也像是隔了一层面纱。过尚贤凑到念休脸前趴在桌子上,伸手描画着那张精致的脸的轮廓,触手微凉,稍微一用力肌肤便深陷下去,手一抬起便又弹了回来,过尚贤像个傻瓜一样呵呵的笑着。
“你,这样真的很有趣,你看看我,是不是也同样的有趣?冥界重现天日那天你拉着我的手说:念休,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那一刻我以为自己是被太阳的强光给照晕了,我想,堂堂的冥君怎么可能会放任自己的妻子不管却拉着小姨的手如此亲昵,我以为太阳光是有毒的,可以让人产生幻觉的毒。我喜欢黑夜,因为它更像是冥界,而你却不一样,你害怕黑夜,可能是厌倦了曾经的生活吧,否则怎么会心甘情愿的喝了那碗汤,把过去的都忘了呢?十三,其实你才是那最厉害的毒,绝情起来让人心灰意冷,专情起来又让人为之动容,我一直以为你是没心的,才会在某个你熟睡的午后将手试探着伸进你的胸膛。”
过尚贤将酒杯冲念休举了举,一歪酒杯倒进了自己的嘴里,任凭一半多的酒水顺着嘴角淌下来。过尚贤摸着自己的胸膛,那里只有半颗心,因为他是草木本没有心,因为一个人才有了这颗心,可他却将一半给了别人,给过之后才发现原来那人有一颗完好无缺的心。从此他揣着半颗心看着那个人多了半颗心却依旧冷漠得像千年凝结的冰,原来那些冷漠与不屑都与心无关,是自己在他心里没有位置罢了。
“来,闭上眼吧!”
过尚贤将手遮在念休的眼前,念休瞪着眼透过他的指缝看着他醉醺醺的样子,心里突然有种抽痛。念休呼吸有些急促,她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咚~咚~咚~咚……”每跳一下像是有回声一样便会有一声低沉的心跳声传来。十三,他刚才在叫自己十三的时候她的心跳便不能控制得加快,原来他俩真的有过一段难忘的过往,不然自己为何那么喜欢他的那声十三。二哥曾经叫过自己无数次的十三,可自己都没像现在这般失控,那感觉讨厌得紧。
“十三,你是不是也觉得念休这个名字很好听?既见君子,我心则休。是你让我明白原本可以好好的一生,被我给生生活成了一场笑话,所以我想我可以变,可以改,可以依着别人的意思去证明自己,可是最后呢?最后的结果就是这便是最后,没有了以后。我不服啊,所以我想让你亲眼看看,那个曾经在冥界陪着你数千年甚至上万年的念休,冥界之主冥君的小姨到底是怎么在人间呼风唤雨的,可是你没有给我这个机会,每次都将我斩杀于剑下。”
过尚贤的眼角已经有泪淌出,举在念休眼前的手开始颤抖着,最后紧握成拳收了回去。眼前豁然开朗的念休发现桌子上两坛酒已经被过尚贤喝到了肚子里,空了的酒坛随着过尚贤的拨弄在桌子上来回滚动着,离得远一些的那个酒坛突然滚到了地上,砰的一声碎成了数片。
“公子?”
那位老人听到声响从门外扒着头瞧了瞧,见没有什么可疑的便又将头缩了回去,不久便传来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过尚贤放声笑着,用手撑着桌子坐直了身子,歪过头看着面无表情的念休。
“十三,我知道你有很多种方法可以杀了我,可是这一次我不想死在剑下。在这最后一世我也想明白了一些事,人与人之间除了情爱还可以拥有很多东西,就像咱们之间的亲情到了这凡间便变成了说不清楚扯不明白的东西,每一世在死之前你都会跟我说一句话:来世,你一定要记得不要再重蹈覆辙。我记住了,所以没有重蹈覆辙,可是依旧躲避不了死在你手里的命运。”
外边的雨突然像极了催眠曲,念休的眼皮有些发沉,她不想听他说那么多,听了以后只会让自己看到一个讨厌的自己。那些被她遗忘了的事,到底是她自愿的还是被人逼迫或者诱惑的她现在已经无法查证,可听过尚贤这么轻松地说起冥界,念休还是忍不住想要去找回那些被她遗忘了的过去。
过尚贤摇晃着起身,从架子上又拿起了一坛酒,打开时念休隔着那么远便闻到了荼蘼花香。过尚贤一手提着酒坛,一手指着念休,明知道她此刻不能歪过头来看他,依旧还是将手指抬着,再抬着,直到抬得有些累了方垂下去。
“有一傻子跟着一个瞎子四处游荡,瞎子负责讨饭,傻子负责指路,相安数年。一日瞎子被贵人看中扶持一路青云,周围的人开始攻击傻子,傻子不明事理只是呵呵了事,终有一日傻子笑出了眼泪与瞎子诀别,众人不解,再见傻子已是坟头荒草丛生。这是你之前给我讲的一个故事,你说以后我每次想起这个故事时便会有不同的理解,可以给那个傻子想出一千种该死的理由。你说你怎么就那么执着,不管男身女身,等到我无言以对了你才肯试着去妥协?我到底犯了什么错你知道吗?我犯的最大的错就是待在你身边那么久,却一直没有看清楚自己的位置,到最后别人来告诉我其实我什么都不是的时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我才是那个傻子。这一坛酒不如就敬傻子,希望他来世可以成为瞎子,不再被人利用,那个荒草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