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儿子点醒之后,邢霜倒是认认真真的考虑了几天关于贾琮的事情。仔细回想起来,琮儿这孩子,打小就老实听话。
不吵不闹,不争不抢。哥哥有的,他从不眼红,弟弟有的,他也从不羡慕。一直安安静静的长大,真的就像贾瑨说的,他活的就像个影子一样。
一开始,邢霜也是极心疼他的。因为邢霜看到他的时候,他正虎头虎脑,最是憨厚可爱。那会儿贾琏跟自己不大亲近,只有贾琮这个小可爱天天哄自己开心,才让自己有了点做母亲的感觉。
可时间一久,贾琏这个几度“丧母”的可怜孩子,又懂事的让邢霜心疼,加之那时想争一口气跟二房比较,邢霜便把所有的关心,都投入到了贾琏身上。
虽然后头夫妻俩改变了策略,不再与二房为敌,而是转为拉拢二房。可对贾琏的疼爱,始终比弟弟要更多一些。
相反,对贾琮这个安静的孩子,邢霜投入的注意力却越来越少了。直到如今,她才惊觉,自己这一路下来,因为贾琮的安静乖巧,自己对贾琮的关心才是最少的。
她一直以为,自己对亲女儿亲儿子够冷漠了,把所有的爱与倾注都放在了贾琏和迎春身上。
可到了今天她才发现,贾瑨和探春其实自己反而时时记在心里,倒是贾琮,一直不受关注,却从未让自己发现他的委屈。
邢霜想到这里,不由心痛起来。都是自己的孩子,待那个差了一点,她都不愿意。可这孩子一多,总有照顾不周的时候,现在想起自己对庶子的感情竟这般“冷淡”,她恨不得收拾收拾再去死一回得了。
于是,好端端的,太太坐在屋里突然抹起泪来,这个消息就传遍了整个贾府。甄英莲和王熙凤闻言,不管手里多少活计都停了下来,赶来太太这里问个究竟。
邢霜哪里好意思说自己觉得冷落了庶子,只得抹了泪只说自己想念远在英吉利的姑娘们了。
两个儿媳一听,倒是感同身受起来。以前也倒罢了,自从她们生了孩子,也知道这做人母的心情了,想起几个妹妹都在英吉利,虽然应该过得不错,可这么些年没见,太太心里肯定憋的难受极了。
于是两个儿媳温言软语的宽慰了一下午,到晚上贾亮打衙门回来,这才起身告辞。
贾亮这边一进大门就听说太太哭了,回到屋里见儿媳们都在,邢霜好端端的,便也没开口问。直到吃了晚饭,夫妻俩洗漱好了上了床准备睡觉,他这才问邢霜:“今天你是怎么了?”
邢霜叹着气,把自己“亏待”了庶子的想法告诉了贾亮,说着说着又抹起泪来。
贾亮哭笑不得,把老婆搂进怀里道:“怎么越老越爱哭了你,儿子懂事不是好事吗?再说他那个身份,即便我们待他好了,他也会怕遭嫡子嫉妒,你这样对他不冷不热的才是最好,既保护了他又给了他空间成长。
“再说你也不是真的对他冷淡,孩子们喜欢什么,你便给什么,那丹青在别人家里,皆是嫡子嫡女才会请最好的先生来教,可你却动用老娘的关系,给他请来了宫中的画师,这对他而言,已是最大的关心了,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强?”
邢霜听丈夫这么说,忍不住锤了他两下:“怎么连你也这么冷血,难道庶子就不是人了吗?他再怎么乖巧安静,那也不是我遗忘他的理由。是我对不起这孩子,让他养成了现在的性子。不行,得给他掰回来才好。”
贾亮苦笑反问:“那你想怎么做?”
邢霜便道:“今天瑨儿说了句话,倒是很对,他一直以来活在哥哥的影子里,凡事不必他强出头,所以他才没了信心。如今既然要送他出去,他的意大利语又那么好,我觉得不如就让他和英莲两个去就好了。”
贾亮想了想同意了妻子的想法,但又提醒妻子说:“到时他两个在外头若是有什么磨难,可别到时候又哭哭啼啼的怪自己太狠心把他们丢出去了啊。”
邢霜一咬牙道:“琏儿当时出去,还不是带着媳妇一起去的。那会儿咱们提前替他打点了,又找了翻译随行。大不了这回,把那商队里的意大利人留下来,聘他做个随行翻译就是。
“再有就是,跟那意大利人请教请教,先打听打听那边的美术学校哪间好点,咱们跟当初送琏儿出去一样,把所有的人和事都先打点好了,再送出去我也放心。”
贾亮忍不住问:“那你钱够么?别到时把家搬空了,我这点薪水可养不起一大家子人。”
邢霜被他逗得大笑起来,方才心中的郁卒也随之一空:“哪有你这么吃软饭吃的光明正大的?”
贾亮也笑了:“我吃软饭还不是你惯的?你要是能跟着我吃苦,我也不介意养你啊。可你自己不服气,要做女强人,那我只有服软,被老婆养啦!”
夫妻俩笑过一番,各自睡去,这自不提。
只说翌日一早,邢霜便叫来贾琮夫妇,对他们说了这远去意大利的事情,也提到了贾瑨要去江西,不能再陪贾琮一路了。
贾琮听了果然担忧起来,直到自己没出过远门,怕错了规矩,又怕丢了家里的脸面。
甄英莲还没来得及劝,就听邢霜笑着道:“你打小规矩是兄弟姐妹里最好的一个,你哥哥妹妹们都不怕,你怕什么?再说你哥哥那样淘气的人,我都敢放他出去,换成是你,我就更加放心了。”
贾琮听母亲这么说了,也不好意思再反驳,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