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铭却不看苏瑜,只凝了南宫骜一瞬,转而嘴角漫起笑容来,这种笑,像极了大战之下,敌军兵临城下他却胸中自有丘壑将其不屑一顾的那种傲然。
大氅翻卷,依旧是负手而立,清辉月色下,秦铭刀刻一样的面颊坚硬刚毅,偏嘴角泛着笑容,道:“这里是秦军,你确定你能威胁的住我?”
南宫骜大笑,“这就不劳秦将军费心了,我早就将胡竭安置好,天亮之前我若不能平安走出你这秦军大营,我的人自然会平安护送胡竭回京。”
胡竭,御前一等侍卫长,胡竭!
苏瑜心头震颤,这件事,她果然猜对了吗?
可苏瑜宁愿自己猜错。
她所猜测的,就算全对,也只能是事情的表面,那真实的,暗中的,究竟是有多么的鲜血淋漓的残忍,根本不是她的见识所及。
朝堂权术!
苏瑜朝秦铭看去,秦铭却并未因着南宫骜的话而面色改变,反倒嗤的一笑,满目不屑,朝着身后根本无人的空旷处扬声说道:“把胡竭的头给甘南国的皇子殿下端上来。”
分明无人,可秦铭语落,苏瑜却看到一道黑影逼近,再走进,就看清那黑影着一身铁甲,腰侧佩剑,脚蹬马靴,器宇轩昂端了一个托盘上了指挥台。
托盘上,有一物高高隆起,被一块红布罩住。
那人端着托盘径直走到已经脸色凝重的南宫骜面前,嚯的撩起托盘上的红布。
苏瑜就看到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双目圆睁,放在托盘上,心头猛地一跳,不过,也仅仅是红布被掀开一瞬,她惊骇一下,转而,就平静了。
这头,的确是胡竭。
前世今生,苏瑜对这个皇上跟前的一等侍卫胡竭,都并无了解,更无感情,这血糊糊的头也没什么可看的,瞥了一眼便低头看坐在一侧的南宫骜。
月色下,南宫骜脸色发青,“你居然杀了胡竭!你可知他是陛下钦点的云南行军大使,你要如何向陛下交代?”
秦铭哈哈大笑,“胡竭勾结敌国皇子,难道,这还不足以交代?”
南宫脑一双充满阴戾的眼睛看着秦铭,阴测测道:“勾结我的,分明是你。”
说着,南宫骜身子向后一靠,靠在椅背上,再不多看那头颅一眼,只翘着腿朝秦铭道:“秦将军乃军中悍将,我与秦将军打交道,做的又是威胁秦将军的买卖,岂敢掉以轻心,一个胡竭,果然不被秦将军放在眼里,不过,秦将军放心,除了胡竭,好在我还有旁人可用,兵部的甘砾甘大人,此刻正在京都等我的飞鸽传信呢!”
甘砾!
方才听到他们提胡竭,苏瑜惊讶下也仅仅是果然如此的反应,可他们再提甘砾,苏瑜便是十足的震惊了。
甘砾,甘氏的娘家兄长!
“谁和你勾结不重要,重要的是,勾结你的人死了,我却活着,他们不会说话,我会!”秦铭从容笑道。
那种刀尖血海里磨练出的大将风度,绝对不是南宫骜这个敌国皇子能企及的。
不过,南宫骜骨子里透出的那种阴毒,也非旁人能及。
秦铭语落,南宫骜挑眉,“莫非你能神机妙算,连甘砾也杀了?”
语气里自然是不信。
秦铭笑道:“我自然不能神机妙算,可苏阙苏将军知道,他北燕一战被人暗中捣鬼,却是甘砾所为,可惜证据不足,京都的苏恪不能一纸弹劾甘砾,好在你和甘砾勾结,给了我们这个除掉甘砾的机会。”
秦铭的姿态悠然自得。
南宫骜冷眉一挑,“你是说,从一开始,是你们在利用我咯?”
秦铭点头,“可以这么说。”
说着,秦铭抬头看苏瑜,瞥了一眼,转而又对南宫骜道:“你把苏大小姐放了,我秦铭以军人人格担保,许你活着跨过江水,回到你甘南地界。”
南宫骜本是绑了苏瑜来和苏阙谈判的,没想到,此刻反被秦铭威胁,沉默一瞬,忽的爆出一串尖利的笑声来,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你威胁我?”
秦铭看着南宫骜,稳若泰山的面色一动不动。
南宫骜笑声倏忽顿住,尖刻阴鸷的语音响起,“就算甘砾被你制服,胡竭被你斩杀,这场较量,你们一样输。”
说着,南宫骜面上露出不耐烦,道:“苏阙和沈慕在哪里,要想让我放了苏瑜,让苏阙把我的人放了,他们是缩头乌龟吗,要你来保护!”
他语落,苏瑜便听到一个熟悉却久违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南宫骜,许久不见。”
苏瑜顿时浑身一个激灵,转头去看,就见养父苏阙身着玄色衣袍,负手拾阶而上。
月色下,他的容颜,依旧挺拔威武。
苏瑜眼底热泪,霎时溢满眼眶。
苏阙上了指挥台,朝苏瑜上下打量一眼,转而将目光落到南宫骜身上,“放了她。”
苏瑜……
得知养父尚且活着,得知南宫骜绑架了她就是冲着苏阙,苏瑜想过无数种她第一眼见到养父时他要说的话。
却是唯独没想到,他开口称她为她。
心头狠狠一痛,犹如被针芒刺过,转瞬又释然,苏阙早知她不是镇宁侯府的血脉,他既是活着,必定和京都三叔苏恪有联系,此时知道京都赵衍一案也是正常。
这样的情形下,唤她是她而非女儿,实在情理之中。
可这情理却是堵得人心塞心酸心痛。
南宫骜见到苏阙,早就立起身来,一把扯了苏瑜,犹如挡箭牌一般将苏瑜挡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