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同尘还没迈开步子,却看到她笑了,笑窝一圈一圈漾开,潋潋滟滟,如一圈圈涟漪,她的唇角弯着温柔的弧度,他听到她叫“书逸”,“君逸,谢谢这十六万年里……”
原来,君逸真的就是逸王书逸!
原来,那个刻在她心坎上的男人,不止与她这一世夫妻,他刻在她心上已经千千万万年了。
风吹开和光同尘染得血红的衣袂,翻滚如血浪,他远远看着她对着她喜欢的男人浅笑低语,絮絮叨叨诉说着心中埋藏了千万年的爱慕,只觉得脚下沉重得迈不开步伐。
他心中翻涌起阵阵苦涩,佛说,红尘苦海,苦海无涯。
原来,这就是苦海。
苦海的尽头,是她。
可她却仿佛那么遥远,遥远得令他无法靠近,更无法触摸。
此时,他终于知道了万年前的真相,也知道了那场杀戮的罪魁祸,那一场战争,给这个世界留下了万年光阴都抹不去的伤痕,可他,却对山崖上的那二人责备不起来。
隔着长风与虚空,君逸的痛,一寸寸他仿佛都能感同身受。
一阵阵尖锐的疼痛在他的心底叫嚣着,如同利刃般自他的心上一痕痕刻过。
他看到她缓缓闭上双眸,乌黑的长飞扬在风里,他还看到君逸垂一遍遍亲吻着她苍白的面容。
他突然明白了这确实是他的心魔。
他在意万年前人世悲惨的真相,他也在意君逸是谁,他还在意她过去的故事,他更在意她的伤她的痛是从何而来!
如今他都亲眼见证了!
那一瞬间,他痛之若狂,却也妒之若狂。心中仿佛有一颗魔鬼的种子在芽。
她是那般爱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即便有一万个理由也不该如此伤她!这样的人,他怎么放心将她托付?他怎么甘心就如此放手?
在他愤怒得即将失去理智而被心魔吞没时,他看到君逸颊边蜿蜒而下两行血泪。
那样的血泪和癫狂,令他触目惊心。
他陡然想起,这里是幻境,也许这一切都曾生过,可那也已经过去一万年了。
他救不了一万年前的她,但他一定要救一万年后的她!
他努力平静下来,思量着:君逸的血泪,算是英雄血还是情人泪?
而画心被一剑穿心,那又算不算是,美人心?
这到底是哪一个阵?
随即又摇了摇头,这个阵若是这个破法,未免也太容易了些……
忽然一阵掌风破空而来,卷起满地的腥风血雨,他感觉到一阵迎面而来的窒息压迫,不知是他在这个阵法里十分虚弱,还是阵法里他遇到的九天之神太过强大,他现对于这样凌厉强劲的掌风,他近乎没有丝毫还击的力气。
掌风近到他的门面,突然又收了回去,随即他看见山崖上那个清俊非凡的男子缓缓抬起头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他现,虽然生的一模一样,可这君逸的气质和书逸并不相同,特别是那双眼眸,虽然如同书逸那般漆黑犹如一潭深渊,令人一眼看不到尽头,却还透着悲悯又温润的光,令他觉得万分熟悉。
凝睇许久,和光同尘才想起,他对君逸眼眸的熟悉竟是来自于他自己。
难怪,那夜在禅房里,她会意乱情迷,她会抚着他的眼眸娇羞万分地问他:你这双眼睛,是从哪里偷来的?
和光同尘与君逸远远互望着,眸光透着几许温柔的困惑,透过那双类似的眼眸,他们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前生今世。
如果没有书逸,和光同尘几乎已经觉得,他就是君逸,否则,他们怎么会有如出一辙的眼眸,就连君逸的痛彻心扉他都能感同身受。
可他知道,即便有一万种类似巧合,也敌不过一个书逸存在的事实。
君逸抱着画心,目视和光同尘,警惕地一声声质问,“你不是这里的人,你是何人?来自何方?意欲何为?”
“贫僧来自一万年以后。”和光同尘缓缓向着山崖走去,踩过一地碎肉残骨,面色庄严端重,“贫僧,是来救她的。”
提到画心,那个有着君临天下之威势的战神,那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仿佛如梦初醒般意识到了她的死亡,他突然抱着她哽咽起来,不顾形象地哭得像个孩子,喉头哽塞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忽然,和光同尘感觉到周围弥漫起一阵凛冽的杀气,君逸再抬起头来时,和光同尘看到他一双赤红的血眸,他流着满面的血泪,笑得满目绝望。
他说,“这是沉渊剑,天下第一神兵利器,诛神神灭,斩魔魔死,你救不了她,除了本君……除了本君谁也救不了她。”
和光同尘走到君逸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本该目空一切不可一世的战神,他知道君逸的难过和绝望,越是靠近,和光同尘越是能感同身受。
仿佛,这一切,他都曾亲身经历过。
自从那日画心奄奄一息躺在他怀里时,他便知道,痛失所爱远远比死亡要更痛苦。更何况,君逸还为她屠了众生,君逸做了负尽天下的牺牲,最终却依旧救不了她一人。
念及此,和光同尘陡然一惊。
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么多?
为什么他会知道君逸是为了救画心才屠杀了苍生万民?为什么明明是君逸一剑刺伤的画心,他却只感觉到君逸炽热且执着的爱意?仿佛他很了解那个方才初见的九天之神。
那是与他心中澎湃着的,如出一辙的感情。
他扪心自问,若他是君逸,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