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万大宝终于问道:“倘若奴婢不从,您要怎么处置?”
裴贵妃淡淡一笑,略微上扬的凤眼,往门口瞟了瞟。
那里站的是刘公公,他低着头抱着手,站得十分恭敬,只嘴角微微上扬,平白带了三分阴狠。
万大宝一直不怎么瞧得上刘小喜,这小子能得到皇帝的欢心,还不是会投机?就算他管着皇城司又怎样?皇帝最信任的人还是自己,他怎么争也争不过。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刘小喜根本就没想跟他争心腹的位置,而是早早选好了下一任主子。
“娘娘,这些年,奴婢可从来没有慢待过您,您真的要……”
求情的话还没说完,万大宝自己就先丧气了。他怎么天真起来了?这种事,从来血流成河,一个奴婢的性命算什么?他再怎么恳求,贵妃都不会放过他的。因为他的存在,就是障碍。
要么像刘小喜一样投了,要么……
裴贵妃一句话也没说,就那样站在那里,冷硬如山。
这是万大宝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他第一次见到裴贵妃,她还是个青春少女,明媚而骄傲,像朵怒放的春花。再后来,她丧夫寡居,与刚登位的皇帝重逢,带着刚经过风雨摧残的娇弱。接着她入宫为妃,这二十多年,见过她的贵气、娴静、严厉、和蔼……唯独没有见过这种压顶的静默。
万大宝甚至有一种感觉,这样子的贵妃,比皇帝本人更叫他害怕。
他想要像戏文里唱的忠仆一样,对着贵妃怒斥她的居心叵测和胆大妄为,但……
在贵妃的注视下,万大宝的腰一点点地伛偻下来。
“奴婢……”他流着泪说,“想陪陛下走完最后一程。”
裴贵妃终于说话了,声音轻缓而柔和:“万公公的忠心,宫里都知道。回去吧,这些药,自有人会看,你陪在陛下身边就好。”
“谢娘娘。”
万大宝擦掉脸上的泪,正了正衣冠,踏出茶室。
……
谁都没想到,郭栩会说出这么义正辞严的话来,以至于整个朝堂都震了震。
这是郭栩啊,那个没什么原则净会钻营的郭栩,居然说什么千秋伟业?
瞧他这正气凛然的样子,怎么就这么奇怪呢?
不过,他说的这些话,倒是十分有道理。
之所以争执不下立谁为储,不就是因为,两个人选都有着明显的缺陷吗?
安王性子不错,但在政务上没什么天分,容易糊涂,现在还落个腿伤。四皇子年纪太小,又称不上聪慧,皇权一旦旁落,能不能收回来都是问题。
无论立谁,都有点意难平。
几年前西北那场大胜,令许多人的一统之心渐渐复苏。
去年南楚代国公唐靖之死,更助长了他们的野心。
也许,一统天下的时机真的到来了?
这个时候,不管是安王还是四皇子,总觉得难以担起这样的大任啊……
“下官附议。”第一个应和的人出来了,“郭相之语,真如醍醐灌顶。相信太祖皇帝有灵,一定会支持的。不管是安王还是四皇子,又或者越王,都是姜氏血脉,太祖后人,谁继位都一样。若是大齐真能一统天下,这才是万世基业!”
“不错!下官也同意!”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也不知道傅今怎么经营的,原就拉拢了一批朝臣,这些人自然会为杨殊说话。
而中立的那些,也有不少人被打动了。
若是真能一统天下,成就伟业……
“哼!”一声冷哼响起,张倓终于开口,“本相还是第一次知道,郭相的口才这么好,说得好像越王一继位,立刻就能一统天下似的,佛家说天花乱坠,想来不过如此。”
往常在他面前,向来恭敬的郭栩,此时却一点也不退让,昂然道:“连前景都不敢展望,如何驾驭国家这一艘巨轮?平民百姓,还要走一步看三步,我等辅佐君王治国,自然要谋算十年二十年。”
张倓淡淡道:“既然郭相说十年二十年,那本相也有一个疑虑。圣上立侄孙而弃亲子,这个口子开了,日后要怎么办?嫡长继承,是否也要改一改了?”
嫡长继承,是礼法的根本,自然不能改。这要是改了,现行的这一套规则就破灭了,天下也就乱套了。
郭栩笑道:“瞧张相说的,这事哪里就关系到嫡长继承了?先前大皇子与二皇子获罪,圣上令安王理政,谁人有异议?长幼有序,理所当然啊!现下不是安王出了事,不好再继位了吗?非常时行非常事,哪能墨守成规,不知变通?”
张倓心中了然,郭栩这是有备而来。这一条条的道理,不知道他在心里琢磨了多久,就为了今日压倒自己。
张倓并不是个擅长口舌的人。白虎星官,历来走武将一道,这也是他的出身。和郭栩这种读书读成精的争辩,简直以己之短,攻敌所长。
他一一看过去。
明显站在越王那一派的,再加上被郭栩说动的,直逼半数。
什么时候,已经这样根深叶茂了?竟是气势已成。
“张相若是没有异议,不如就这么定了?”郭栩咄咄逼人。
张倓道:“郭相也太急了吧?说两句,就要定了?”
“难道不是已经达成共识了吗?”郭栩笑眯眯,“我瞧着大家都不反对啊!”
谁说不反对了?只是一时没人出来辩驳而已,他怎么这么自说自话!
张倓门下官员喊道:“下官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