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一千金甲军。
但是我清楚,圣上迷离之际,母亲守在身边,他们没有说国事,也没话家常,只是下了一盘棋。
圣上执白棋让母亲先行,那盘棋并不像厮杀,而是在陪伴。
圣上精神烁烁如同平常一样,倒是母亲笑得十分勉强,也不知道是谁在安慰谁,谁又在陪伴谁。
“这次该我先走了,我们以后……再见。”
母亲走了之后,我清楚的听到圣上说这样一句话,却始终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聪慧、谨慎、缜密,没有一处错漏,这是史官对母亲的评价,也是武朝建国以来,史书上第一次对女子有了记录。
母亲主掌朝局十三天,父亲带兵归京,先皇交代给父亲的事父亲尽数完成,吐蕃十州已成武朝属地,十年之内没有人能再度兴风作浪。
父亲站在大殿外的那一刻,所有人才感觉到了真正的安定,而我也从父亲身上找到了和圣上相同的威仪。
父亲扶新帝继位,然后带着母亲和我离开皇宫。
踏入家门之后,母亲也晕厥在父亲怀抱中,父亲仿佛早有预知一般,家中早已经请来了郎中为母亲诊治,母亲的病看起来并不严重,可她却就这样睡了过去,无论怎么唤她,她也不肯清醒。
父亲失魂落魄地守在母亲床边,不肯理会外面任何事,即便新君召见,父亲也不肯前往。
外面却乱成一团,我懵懵懂懂地知晓是为什么,许多人想要新帝将皇位禅让给父亲,武朝的繁盛是因为内有圣上主政,外有父亲征战,如今去了一个,另外一个就成为众人所有的希望。
即便父亲继位会让王朝更替,朝廷上下风云变幻,他们也在所不惜,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只要父亲一声令下,他们便要为父亲夺取江山。
“父亲您不想做皇帝吗?”
父亲抚摸着我的头顶,将我抱起来放在母亲的床边,跟我一起静静地望着母亲,半晌才说:“等你母亲好起来,我们坐船去岭南,你母亲已经好久没有回去看看了,上次……太仓促,没有来得及让她好好陪林太夫人多住些日子。”
父亲的声音那么的柔和,已经完全没有了在外叱咤风云的模样。
外面许多人都想要指点江山,而父亲全部心思都在母亲身上。
世人总会用利益折算一切,总以为了解任何人。父亲身上虽然战功赫赫,能够号令千军万马,在武朝更有无人能够代替的地位,他高呼一声,没人敢从他手中争抢皇位,可对于他来说,并不如母亲唤他一声:“阿雍。”
就像她只希望母亲好起来,父亲重新露出笑脸,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在一起。
晚上她依稀听到父亲哼歌给母亲听,那声音带着些许的沙哑,又是无尽温柔,如果不是守在母亲床前她也不会知晓父亲还有这样的一面。
“嫣然你要醒过来。”
“你知道为什么每次我都得胜而归,因为你在这里,如果你不在了,我要去哪儿?”
所有人都说父亲战无不胜,可是谁又知道他其实无比的“软弱”。
这软弱用在一个女人身上便是深情。
如果他痛失母亲,他必然会熬不过去,他会死在战场上,再也不会回来。
我哭了,放声大哭,因为我害怕他们会这样离我而去。
母亲的病情在叔叔胡愈来之后有了起色,母亲虽然仍旧不清醒,却能吃下些米汤。
胡愈叔叔日夜在母亲床边诵经祈福,父亲也振奋精神开始亲手安排家中的事。
灏哥也恢复平常的样子,拉着父亲的手背书,想要讨父亲高兴,父亲比往日都要耐心,仔细地听着他说出的每个字,笑得十分慈祥。
之后父亲进宫了一次,再回来的时候身后多了一个人,是曾一直侍奉圣上的高星。
父亲道:“高星素来做事稳妥,以后就让他跟着你吧!”
我和高星坐在长廊里,趁着四周没人,高星才叹口气:“靖王真是变了许多,这么多年的征战,居然说放弃就放弃,或许对于靖王来说这些都不重要,希望王妃身子好起来。”
我这才知道,父亲交出了军权,辞去了太师之职,一心打理家事照顾妻儿。
上天终究没有亏待我们一家人,母亲的身体渐渐恢复,待到春暖花开的时候父亲践行诺言,带着全家离开京城。
靖王就这样离京去了北疆,在别人眼中他也许是个失败的人,没能争到皇位,缺少成为枭雄的气魄和雄心,母亲更是个误家误国的红颜祸水,有人预言不出十年母亲年老色衰,父亲就会后悔,到时候一切都晚了。
我不在乎那些话,因为现在我们一家如此的圆满。
北疆并没有我想的那么寒冷,没有京城的繁华却又朴实和自在,母亲留下许多人在这里,其中许多都是在京中备受排挤的官员,父亲和母亲没有给他们官职,却让他们找到了生活的欢喜。
譬如教我筹算的林先生,一心养马的郑舒,每日就和天空较劲的孙虔。
北疆的水很甜,天空很蓝,舅舅带着人种出许多奇奇怪怪的作物,冉六叔叔将官路修的宽阔笔直,除了方便大家出入之外,他还有另外一个心思,就是让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