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太太躺在床上,望着李文昭从季嫣然手中接过药碗,心中说不出的舒坦。
长子从前很孝顺,长媳虽然不是掌家的料,她却相信傻人有傻福能够兴隆家业,果然长子一路做官到了三品,谁知道灾祸来的那么快……
李文昭盛了一勺药送到李老太太嘴边。
李老太太张开了嘴,她没病,但是为了眼前这一幕,不论什么苦药她都能吃得下去。
药到了嘴里。
咦。
是甜的。
会将药换成糖水的人。
李老太太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季嫣然,这丫头今天有些不同,眼睛亮的跟猴儿似的。
她这一路上也听到了些消息,难道季氏真的是被雍哥给教好了?
夫妻和顺才能相敬如宾,说白了就是卤水豆腐,互相交融互相降服的事,她早就看出来季氏不是那种愚钝的人,要不然她也不会想要将季氏带在身边教一阵子。
可惜,没几天,季氏就成了她的病,见到季氏她就头晕眼花的厉害。
想到这里李老太太就皱起眉头。
“母亲好些了吗?”看到母亲脸色忽然变了,李文昭忙开口询问。
李文庆道:“若不然还是将御医请来。”
“老毛病的,”李老太太捂住胸口,“人老了不顶用,便是泡在药碗里,又有什么用处。”
李文昭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季嫣然不禁在一旁叹气,她这个公爹,嘴又笨,人又直,怪不得要输给李文庆。
“爹,祖母是担心您的病,您好了祖母才能舒坦。”
李二太太横了季氏一眼,大约李雍就是吃了这一套,这话听起来真让人觉得恶心。
提起李文昭的病,李老太太又皱起眉头:“快让嫣然看一看,你这身上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文昭脸上刚浮起犹豫的神情,李老太太就又捂起了胸口,伸手将空了的药碗拂落在地。
“你一直闭门不出,我可曾怪罪过你?这么多年了,你也该放下了。”
李文昭目光闪动,仿佛有泪光。
“大哥,母亲说得对,”李文庆道,“如今雍哥已经长大,我们太原李家也渐渐重新兴旺起来,那些事就罢了吧!”
李文庆说着看了一眼李二太太,李二太太抿着嘴唇,脸色苍白,眼睛中竟然流露出一丝的怨恨。
李文庆皱起眉头目光变得凌厉,李二太太这才道:“是啊,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了,嫂子和丞哥都入土为安,说不得已经再生为人了。”她的手却握得更紧了。
李老太太听得这话松了口气,季嫣然却发现李文昭原本激动的神情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万念俱灰木然,显然这些话对他来说不是开解,而是打击。
李文昭道:“是我对不起丞哥和族里那些孩子,我是太原李家的罪人,我……原本不该活到现在。”
“好了,”李老太太厉声呵斥,“这话到此为止,谁也不要再提起。”
李文庆撇过脸目光闪烁,李二太太眼睛里流出泪水来。
丫鬟安置好屏风,季嫣然查看李文昭背上痈疖。
痈疖长得很大,而且经久不愈,一时让人无法下手。季嫣然想起了胡愈小和尚,小和尚临走之前抓了一把的赤豆给她,告诉她:“敷。”
原来他已经料到她会束手无策。
下次见到他,她定然要在他那圆滚滚的光头上揉两下。
将赤豆煮烂敷在痈疖上,可能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了。
季嫣然吩咐容妈妈去安排:“明日释空法师来了,定能将爹的病治好。”
听到释空法师,李文昭微微侧过脸:“法师真的……已经收了你为徒?”
季嫣然点头,也许她与释空法师真的有缘分,明明才遇见,却好像多年就相识一般。
“爹认识法师?”
李文昭道:“从前在林家见过许多次,法师……很好……”
“法师也说您很好。”
李文昭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半晌才讪讪地道:“法师……还跟你提起了我。”
“没有,”季嫣然笑起来,“只不过法师从不说人坏话。”
这话让李文昭笑起来,本来紧绷的身子也轻松了许多,都说季氏不好,也许都是旁人的误解罢了。
“你可知道法师从前有个女弟子。”
季嫣然道:“是常宁公主。”
李文昭点点头:“你要和法师好好学,这也是你的福气。”
“可惜法师每日要被人训骂。”
“每日?”李文昭显然没有想到,皱起眉头,半晌才叹口气,“为什么好人总是要受这样的苦楚。”
几句话的交谈,季嫣然觉得要在李文昭后背写上两个字:好人。
一个三观很正,又有责任心的好人,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
好在李老太太抓住了长子的弱点,留下李文昭侍疾。
季嫣然会奉上一天三次的红糖水。
回到屋子里,李雍抬起头来,那如泉水般清澈的目光就落在了她身上。
季嫣然敢打赌,李雍身边虽然有眼线为他打听到大致的情形,但是她与李文昭在屏风后到底说了些什么,才是他迫切想知晓。
可惜她在李文昭那里什么都没有探听到。
她却很想知道李家从前的那些秘密,眼下最简单的法子就是问李雍。
李雍是个闷葫芦,许多事心里想得多,嘴上说的少,她提出十个问题,他能回答三个就不错了,鉴于此,她就只能不太厚道了。
看着她那志得意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