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大牢里,就这样要求见晋王的确有些强人所难。
不过有句话说得好,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她站在这里自唱自演是在单调又累得很,倒不如放他出来,也算是成全了大伙儿。
赵明璟眼看着季嫣然那双雪亮的眼睛在四处张望,也就站起身来。
既然她发现了他,他再不肯出去,就像是刻意在躲藏。
晋王没有多言径直踱步出去。
“王爷。”女官先行礼,季嫣然也福了福身,一双眼睛打量了过去,只见来人气宇轩昂,五官俊朗,眉眼中透着一股的锐利,身上的缎子蟒袍在黑暗中更添了威严。
他向前走了两步,胸口上盘踞的四爪巨蟒也就更加清晰,它抬着头昂扬矫健,仿佛欲冲出来。
季嫣然往下看,袍脚上的海水江牙也十分的漂亮,怪不得人人都想争个王爵,这身衣服的确英武,不论谁穿了都会好看至极。
赵明璟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望着季嫣然,她的眼睛极亮,其中饱含了复杂的情绪,唯独就没有惧意,目光流转中透出几许肆意的神采,不像是当年找到他时,一脸哀戚,勉强算是有些壮士断腕的决心。
赵明璟声音低沉:“有什么话,你就问吧。”对于这两个龟兹人,狱卒已经想方设法地去问话,却得不到一个字的口供,现在她虽然泼了冰水,龟兹人依旧垂着脸念经,仿佛已经禅坐到了忘我的境界。可想而知,季嫣然说什么,这两个人都会当做没有听到。
季嫣然转头看了看四周:“王爷这些日子都在这里审问吧?”
晋王微微挑起眉毛:“审问时,本王的确曾旁听。”
季嫣然接着道:“有多少人仔细查看过犯人。”
这种话自然不能等王爷来回答,季氏不懂规矩,他们不能跟着胡来,郑微立即道:“狱卒、主薄、上到少卿都曾看过。”
季嫣然听得皱起眉思量了片刻,脸上竟然有几分郑重的神情。
赵明璟不动声色地转动着手心里的玉摆件儿。之前他命人去给季氏送信季氏没有来,今天再次见到,季氏却仿佛不记得这回事,神情之中没有流露出半点的异样,到底是故意在他面前装模作样,还是另有图谋。
季嫣然没有再说话,而是取走一盏灯挑过去照着龟兹人的脸。
赵明璟敛目看过去,这是季氏第三次出现这种举动,之前两次他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这一次季氏挑灯的时候,两个龟兹人明显有些紧张。
季氏真的看出了端倪。
季嫣然半晌放下灯道:“师父曾跟我说起一件事,当年他四处传播佛法时,走到一处村落,那村子里的人将自己关起来,不愿意与外人说话,更连一口水也不肯施舍给师父。
那时正赶上雨季,山路被淤泥阻住,师父无法前行,只得在附近住下来。就在那天师父亲眼目睹了村民上山采食毒草身亡,村子里的人却仿佛司空见惯,在那人死后便上前收尸。人死之后,没有人觉得悲切,反而像是解脱。
师父赶过去为那村民超度,就看到了怪异的景象,所有的村民面目扭曲,说不出的骇人。”
季嫣然说到这里,那两个龟兹人开始颤抖起来。
赵明璟目光微沉,手指霎时合拢起来。
“然后呢?”
季嫣然停下来,郑微忍不住开口问道。
“没有然后了。”
周围的人本来都在仔细听着,却没想到季氏这话有头没尾,不禁都觉得有些失望。
季嫣然忽然蹲下身,这样仿佛就能将两个龟兹人看得更仔细些:“师父是得道高僧自然不会说出什么话,不过那些人没有了眉毛,眼睛长了白斑,鼻子烂掉,嘴唇也裂开,脸上满是斑疹。”
季嫣然说到这里顿了顿,地上的两个龟兹人已经抬起了眼睛看向她。
大牢里顿时安静下来,仿佛连呼吸声都变得很轻。
季嫣然脸上露出讥诮的笑容,蔑视地看着龟兹人:“他们不是人,根本就是恶鬼,这些人就不应活在世上,只有背负了重罪,上天才会降下如此的惩罚,他们都该死……”
她的话还没说完,只听传来一声凄厉的喊声,那两个龟兹人张牙舞爪地向她扑过来,仿佛要将她撕碎。
季嫣然不躲不避,眼睁睁地看着龟兹人被锁链牵制住,他们奋力地挣扎,拼命嘶吼却动弹不得。
刺耳的锁链撞击声和那种尖叫的怒喝混杂着龟兹语,让人听之胆寒。
本来围在大牢前的人都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
只有季嫣然和赵明璟一动不动地留在原地。
龟兹人这样的表现,足以证明他们听得懂武朝的语言,不光如此,季嫣然方才的话已经触及了他们内心深处。
“来人。”郑微大声喊着。
立即就有狱卒上前,隔着大牢用一头尖尖的棍棒向龟兹人戳去。
季嫣然这下倒是躲开来:“对付厉鬼就要不留情面,打死他们算是功德一件。”
那些棍棒毫不留情地打在龟兹人身上,龟兹人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他们奋力地抗争,眼睛死死地盯着季嫣然:“我们不是厉鬼,都是……你们这样的人……才会……四处杀人……你们……才是厉鬼……”
季嫣然用幂离遮住了口鼻,站在一位女官身后,半晌才探出头:“对……打他们,就是这样……”
凌虐和施暴本来就会让人觉得兴奋,尤其是这些狱卒,已经习惯这样的场面,正打得兴起。
季嫣然的声音又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