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血迹斑斑的马氏父子二人被四名魁梧军士押(抬)入帅帐时,以张世杰的从容,苏刘义的沉稳,也不禁推案而起,惊喜交集。他们批准赵猎率队夜袭,最多不过指望能疲敌,翌日攻城时能减轻一些压力,同时也想挫挫这位年轻而自负的宗室锐气,以免他动不动就大言炎炎,张口闭口活捉这个、生擒那个……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就把事情办成了!
张、苏二帅在吉阳军城下曾远远见过马成旺,不过因为距离原因,看不真切,加之眼下此二人披头散发、形容萎顿、满身血污,就像一对将上刑场的死囚,那有半点吉阳军主帅的风采?
苏刘义倒底还没被巨大的惊喜乱了方寸,当即命人唤来莫怀远及几名被俘的吉阳军士卒。
莫怀远进帐后满脸难以置信。
苏刘义催促道:“可认得此二人?”
莫怀远惊骇而激动道:“回殿帅的话,此二人正是马万户……马成旺父子。”
“哈哈哈哈!好!好极!”张世杰开怀大笑,捋须挥手,“请赵都统、江副都统入帐,老夫要好生款待功臣。”
赵猎与江风烈进帐时,正见张世杰怒目圆睁,戟指马成旺:“马成旺,你身受浩荡皇恩,主政琼府,然不思肝脑涂地相报,却引狼入室,投靠元鞑,是为不忠;更煽动兵乱,戕害宗室,至琼州沦陷敌手,是为不义;你身为宋人,却甘当异族鹰犬,拒故主王帅于城下,就算死了又有何面目见先人?此为不孝。如此不忠不义不孝之辈,还有何脸面求见皇太后?”
赵猎闻言侧首瞟了马成旺一眼,从对方虚弱的眼神里看到强烈的救生欲*望。马成旺一对上赵猎的眼神,脑海里便闪现此人凶悍的杀戮手段,没由来心头一悸,扭头避开。
但听苏刘义笑声传来:“立厓、师毅来了,快快入座,跟我们说说,是如何擒得这马氏父子,又安然脱身的。”
赵猎笑道:“我等能安然脱险,全仰仗这位新附军故帅的威望。”
当下将潜入城时与马应麟遭遇,一番厮杀手生擒之,并借其身份从运兵道潜入城内,突入镇守府,正碰上马成旺,一举击溃其护卫,将之生擒并逼其喝退援兵,再从运兵道撤离吉阳军城,安然脱险等前后说了一遍,只隐去了所使武器这一块。
赵猎不得不尽量保密,因为后装枪眼下还没法制造,若是两位将帅见猎心喜,出言讨要,你给是不给?给了会削弱自家部队的战斗力,不给……你张得了嘴?
张、苏二帅听得瞠目不已,难以置信——就这么简单?没看出什么惊人的谋略计策来,如果非要说有,那就是胆大心细了。只是这样就可以?不管多么匪夷所思,事实摆在眼前,马氏父子俯首就擒。而且从这父子满身血污来看,必是经过一场恶战。想必这赵猎麾下定是以一当十的勇猛之士,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募来的……若是二帅知道今夜出击的二十人中,过半是十来岁的少年,估计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二帅现在对这位年轻的宗室当真是要刮目相看了。夜闯敌城,擒敌主帅,从容脱身,如此材勇,放眼天下也无几人,细数赵宋宗室上下几百年,也未曾出过这等人物。
宋室中兴有望!二人对视一眼,心头俱升起相似的念头,旋即压下。
张世杰呵呵笑道:“立厓认为,如何处置此二贼为好?”
赵猎拱手道:“使相面前,不敢妄言。”
张世杰摆摆手:“但说无妨。”
“如此末将便斗胆放言了。”赵猎再施一礼,从容发言,“主帅被擒,城中元兵军心必定大乱。明日二帅不妨将进攻方向转为南门,再让马成旺到城下劝降。若兵不血刃夺下南门,打开突破口,则此战我军必胜。”
张、苏二帅抚须点头,望向马成旺:“足下可愿将功赎罪?”
马成旺看了眼脸色惨白的儿子,心下长叹,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能如何?他在元军面前都硬气不起来,还能在老东家面前硬气?忍着双腿钻心疼痛,勉强施礼:“马某乃大宋罪人,死不足惜,蒙君不弃,用我残躯,敢不从命?”
……
大宋祥兴二年六月初三,元军琼州中万户府副万户、吉阳军城主帅马成旺现身于军城南门,向守城新附军劝降。昨日还是抗宋中坚,今日摇身一变又为宋室效力,这位上官变化之快,令新附军上下无所适从。元军达鲁花赤及千户一齐掸压,然而军心涣散,难以挽回。
城下列阵的宋军不失时机发起进攻,只一个冲锋就杀上城头,新附军或逃或降,更多的是阵前反正。那达鲁花赤与千户还没逃到城下就被反水的新附军士卒追上砍杀,割下脑袋领赏去了。
南门既失,东、西二门也相继被攻破。两日之后,六月初五,残余元兵在两名汉军百户率领下投降,吉阳军城终归宋军之手。
随后,吉阳军城正式作为行朝驻跸之所。以原镇守府为临时朝堂,并在府后兴建行宫,作为杨太后的寝宫。
在一片纷乱中,马成旺父子被发现暴毙于宅第内,死因是中毒。有人曾看到马氏父子毙命当日,有几个黎人出入其府上,其中似有妇人……
马氏父子暴毙,在投降的新附军中只激起几圈涟漪便消失于无形。无他,新附军将士对这马成旺只是忌惮而不是敬重。马成旺若活着并握有大权,新附军将士不得不服从。如今失势且死了,谁会为他鸣冤鼓噪?
吉阳军城被立为行朝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