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兴二年十月末,万安军城攻防战正式打响。
攻方:主将忽失海牙,兵力三千。其中战兵二千,不入火人、杂役约一千。
守方:主将赵猎,兵力二千。其中战兵一千二,壮勇、辅役八百。
忽失海牙把兵力布置在陵水南岸,木桥前方百步一片高低起伏的山岗上,原本茂盛的树木与杂草都被清除一空,便于排兵布阵。其实这片地势并不太适合布阵,只是陵水南岸少有广阔平地,不是山坡就是树林,没得选。
忽失海牙布了个常规五方阵,中军居中,杂役置后,四方各列一阵,每阵三百军兵。中军兵力最雄厚,有三百骑兵,五百锐兵,二百杂役。这三百骑兵全是北庭军骑士,一色高头大马,裹白巾,带弯刀、圆牌、锥锤、标枪、马弓等各式兵器,披连体锁子甲,有的战马还披甲。整整齐齐列阵于主将牙纛之下,阳光照着锁子甲密密的环圈闪闪发亮,整齐而肃杀。
北庭军是阿里海牙的亲军,总数不过千人,一色的色目人,在元军战斗序列里为仅次于蒙古兵的探马赤军。这支色目骑军随阿里海牙从漠北一直打到广南,个个身经百战,以一当十。每逢硬仗,阿里海牙只要派出这支“杀手锏”,无坚不摧,无城不破。这么多年这么多仗打下来,战损也不过百骑。
北庭骑士俱是精锐,补充不易,加之阿里海牙一直任职荆湖行省,再没回过老家,所以也一直没有得到补充。不仅如此,这些骑士中的军官,还不时会被派遣到新附军里任重要副职,以监督新附军将。比如新附军千户刘忠孝身边的色目军将,就是一名北庭骑士军官。
因此,这支北庭军每一个骑士,对阿里海牙而言都弥足珍贵,损失一个都会心疼老半天。前次阿里海牙留给长子百余北庭军,以之镇慑琼州。结果忽失海牙派百户吐迷速带一队三十余人的北庭骑士出海,半是巡逻半是演练,以适应海上风浪。没想到遭遇龙雀军,被一顿胖揍,死伤大半,连主官吐迷速都死了。
一次小规模遭遇战就损失二十多北庭骑士,令阿里海牙心疼不已,震怒异常。如果主将不是他儿子,怕是要砍脑袋。即便如此,也少不了一顿军棍。这笔账,忽失海牙全记在龙雀军、赵猎的头上。今次阿塔足足给了他三百北庭骑士,他要一举讨还这笔血债。
如果不是顾忌龙雀军的火枪,光凭这三百北庭骑士,忽失海牙就有把握攻城拔寨,旦夕破城。
关于那一场遭遇战的惨重损失,忽失海牙后来反复询问过幸存骑士,“会喷火冒烟鸣响射弹丸的铁管子”是所有回想起来还面有惧色的骑士的回答。这都是从尸山血海里拼杀出来的勇士啊,竟也如此?忽失海牙既愤怒又好奇,得知是一种前所未见的新式武器击败了他的北庭强骑,忽失海牙多少好受了些。后来随着马抚机二千新附军的覆灭,“火枪”这个词第一次进入他的耳朵。他要看看,龙雀军的“火枪”究竟是什么。
当忽失海牙陈兵城下时,他首先看到的,不是北庭骑士们描述的一排排架设的火枪,而是两道弯弯曲曲的拦马墙。
所谓拦马墙,是宋军常采用的一种辅助守城的防御工事。通常在城池周边筑一道或数道一人高的矮墙,墙后布弓弩手及枪牌手,阻拦敌骑奔近池墙,用弓箭杀伤守军,算是一种城墙防御的廷伸工事。
正因这两道拦马墙的存在,忽失海牙才不得不在陵水南岸布阵,他想讨债复仇,首先就得通过那条五尺宽、十二三丈长的木桥。宋军第一道拦马墙距离木桥不过五六十步,正是步弓及强弩的有效杀伤距离。
忽失海牙当然知道宋军之所以没有毁桥,目的就是利用这木桥在他的士卒过河时给予打击。忽失海牙并不在乎,他相信麾下的勇士,他也没得选择。另从别处造桥,这得费多少时日人工?找小船或扎竹筏子,如此分散而缓慢渡河,岂不是正成为宋军弓弩手及火枪手的靶子?
权衡之下,不管这木桥是否宋军陷阱,忽失海牙都必须从此冲过去。
拦马墙忽失海牙见多了,倒不奇怪,只是这万安军城下的拦马墙垛口未免多了些,每隔数尺就有一个。更奇怪的是,大军兵临城下,拦马墙上竟看不到一个宋军,而附近也没有高峰可居高临下窥探。但忽失海牙确信,墙后一定有宋军。
拦马墙上确实看不到龙雀军士兵,因为士兵都扶枪倚坐在墙后。他们接到的军令是敌不动我不动。
两道拦马墙,第二道墙比第一道墙略高数尺,两道墙呈阶梯状,不影响射界。墙上每隔三尺就是一个垛口,而一个个垛口十字射孔后,闪动着一双双紧张而不失警惕的眼睛……
忽失海牙策骑缓行,身后众骑景从,大纛猎猎卷扬。骑队从左右军阵通道中间穿过,两边方阵层层军士整齐肃然,长枪如林,盾牌如墙,那投森寒的杀意,仿佛连阳光的热气都驱散了。
拦马墙后的龙雀军新兵有些骚动,被各队官严厉喝止,有些还抽了鞭棍,这才慢慢安静下来。
第二道拦马墙后,统领施扬倚靠着土墙一动不动,厚实的双管猎枪抵靠肩膀,淡漠的眼神透出一丝不屑:这伙元军来得正好,一场硬仗打下来,这些旧军新兵才有望成为真正的龙雀军战士。
忽失海牙沿着河岸飞驰一圈,兜转回来,驰至左翼方阵前,猛然勒缰,在战马希聿聿的嘶鸣中,抽出弯刀,划过一道弧光,刀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