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说的很直白,不管是这番话打动了胜春娘子,还是她不忍再激怒已然病重的父亲,总之她没有再顶嘴,“那现在……?”
涂五真是疲倦极了,倦到了骨头缝里,不过他仍竭力振起精神:“你劫持了姚仁必定震动陕州,这两日出山可曾见到官府有什么布置?”
“官府在派人搜山,动静儿闹的挺大,不过却连方向都是错的”
涂五舒了口气后吩咐道:“从即日起封闭山门,不得有一人出山,万勿让官府有机可乘。那几个疑有二心之辈……尽杀之!”
胜春娘子容色未变,“是”
“那条路再布置布置,务必使其更能惑人。月季你须记住,非我选定的涂氏族人绝不能使其知晓,泄一人杀一人”
“是”
“这两天……就明晚吧,明晚设宴款待那些来投的矿工,记住一个都不能少,此外,酒要多备些”
这句话刚刚说完,茅舍外的天空中蓦然传来一响惊雷,胜春娘子身子抖了抖,咬牙声道:“是”
“去准备吧”
胜春娘子却并没有就走,“那姚仁怎么办?”
“容我再试试”涂五疲倦的摆了摆手,口中犹自不甘的喃喃低语,“再试试”
胜春娘子抢前几步一把扶起涂五,边给他喂着药汤,边还是强忍着又问了一句,“那和尚不愿娶小月红,当如何措置?”
“他是名士,咱是贼嘛”说到后面这四个字时,即便以胜春娘子的粗疏也从父亲的语气中听出了无限悲凉与不甘。
然则她这边心火刚起,涂五续又艰难的摆了摆手,“留着,此子现在不能杀,杀之山中必定人心大乱,后果实难预料。再则杀他又有何益?留着或还有用,有大用”
当胜春娘子从茅屋中走出时,天际又是一连串的惊雷隆隆鸣响,乌云密布的空中黑沉沉直有天柱崩塌之势。茅舍外隐隐能听到许多“下雨了,要下雨了”的欢呼雀跃之声。
现在下雨,这季庄稼就还有救,与此同时陕州那声势浩大的搜山也必将难以为继,胜春娘子看着天上密布的乌云难得的露出了个笑容。不过当她再一想到明晚的夜宴,脸上笑容顿即消失的无影无踪。
雨是在入夜时分下起来的,初时如瓢泼如盆倾,及至大半个时辰后开始转小,却始终没停,到第二天时隐隐然已是和风细雨。
柳轻候这一天自然无法再出门,除了送饭的小妖怪外也没人来找他,落个清闲的闷头睡了将近一天。
等他黄昏时分昏头昏脑的从榻上爬起来,雨已暂时停了,不过看看天色,似乎后面还得下。
雨后山中的空气清新的沁人心脾,大大的伸个懒腰无意间看到聚义堂处灯火辉煌,飘来酒肉香味的同时,喧哗声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依然可闻,由此就可以想见那边宴客之多以及场面的热闹程度。
这一眼顿时让柳轻候心里不平衡了,p啊,请了这么多人都不请我!贼就是贼,在好客知礼上连特么孙家村人都不如,枉费哥教会你们造这自转筒车。
尤其是当小妖怪送饭来后,看到那实实在在是给真和尚准备的饭食,柳轻候心里的不平衡达到了顶峰,这还吃个毛啊。
“圣僧的饮食是胜春娘子亲自安排的,我……我也没办法,还请圣僧多多包涵”小妖怪诚惶诚恐的走了,碗都忘了端,就这么留了下来。
天色很快黑了下来,柳轻候也懒得点灯,听着聚义堂处隐隐传来的喧哗声想着心事。
正自想的出神时,隐隐的喧哗声却突然变了味道,声音倒是更大了,但听着怎么像是惨叫?
身子一绷心事不翼而飞,耳朵差点能竖起来,仅仅片刻后柳轻候翻身而起。是惨叫,的确是惨叫声,聚义堂那边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门口处“吱呀”一声轻响,黑黑的两道暗影钻了进来。
柳轻候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谁?”
“公子勿惊,是我”
柳轻候惊的要死,继而心口猛然一松,他还怕自己听错了,忙追问了一句,“乌七?”
得到乌七小声却确定的答复后,柳轻候急喘了两口,这时心中才涌起惊喜,再一摸头上,我靠,就这短短数秒钟的功夫竟是出了一层的白毛细汗。
下地点亮油灯,柳轻候先就看到了乌七。两人分开不到十天的功夫,乌七已然憔悴的不像话,脸色发暗,人抽了一圈儿,衣服更是破破烂烂的不成个样子。
乌七身后侧还站着一人,通身的黑,黑衣黑裳黑靴子,就连脸上都蒙着块黑布,很有后世古装剧里暗夜刺客的既视感。
不等柳轻候发问,这人已在刚刚亮起的昏黄灯光中拉下了面巾。
“是你?”原来这人正是孙家村中有过数面之缘的柳寒光。
身子掩在门后,站的标枪般挺直的柳寒光见柳轻候认出了自己的脸,随即“唰”的就将黑布又拉了上去将一张清秀俊美的脸盖住了,“我受人所托护卫你安全”
短短一句后就没了。柳轻候追问一句“是谁?”,这货居然答了一句,“我亦不知”而后就再也不说话了,高冷的简直让柳轻候恨不得一把掐死他。
目光转过来欲问乌七,聚义堂处猛然传来几声怒吼的惨呼,虽然是一闪即逝,但在这暗夜之中却愈发添了惊怖。
“那儿在杀人,都是醉酒的汉子,杀了好多”说话的乌七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不过饶是如此他的眼睛也没怎么离开粗木桌子上早已凉透的冷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