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的望县,天高气爽。
入了夜,新月悄悄悬挂在碧树梢头,夜穹澄澈,繁星璀璨。有点寒意,稀薄琼华似轻霜,倾覆墙头。
“大官人,您太客气了,太客气了。”县衙的监牢里,摆了一桌酒席,全是上好的牛羊肉、琼浆坊的佳酿,牢头和牢卒连连道谢。
送这些来的,是贺提,贺家的大少爷。
贺家算是望县的首富。
和其他地方的富商相比,可能家财没那么多,在望县却是往其他商户望其项背。就是黄兰卿家,也输贺氏一大截。
贺氏父子长得高大,看上去很不好欺负,旁人首先敬重他们三分。而他们为人豪爽大方,行事又磊落光明,县衙上下都收过贺家的好处。
就是这些小牢头和牢卒,都拿到贺家的钱财。
贺提亲自来了,那就是财神爷驾到,这些俸禄低微、又捞不到什么油水的牢卒,简直奉若上宾。
“应该的。”贺提笑笑,“我两位表弟关在这里,辛苦几位照看一二。几杯薄酒,不成敬意。”
牢头和牢卒们都愣下。
他们这时候才想起来,陈家和贺家是姻亲。
陈家地位不显,旁人说到贺家,不会主动提及陈家。这些牢卒们地位不高,见识也没那么多,一时间都忘记了这茬。
况且,贺提平日里也不与陈末人来往。
陈末人和陈央及出事,肯定是找陈家,不会找贺家。直到贺提点明了陈家二兄弟是他表弟,牢卒们才知道贺提今日登门的用意。
这个面子是要给的。
“贺大官人,您也要体谅我们。”牢头笑了笑,解释道,“陈家两位官人啊,是孟官人叫关进来的。县尊去了姚江,明日下午才回来,案子还没审,自然不好放人。不过您宽心,今夜歇在这里,比不得家里富贵舒坦,却是吃饱睡暖,不叫两位官人委屈。”
“多谢,多谢!”贺提端起酒,要敬众人。
众人连忙举杯,陪着喝了一杯。
“我这还有几食盒菜,若是方便,送进去给他们也吃了。”贺提指了指身后的食盒。
他带了很多食盒来。
每个食盒都是三层的,却只有两层放了菜,剩下一层没动。
牢卒们都有经验。
下面那层,肯定放了钱。
少说也有五两。
他们在这里做牢卒,每个月就二两银子的俸禄。能有五两银子的甜头,是很大一笔横财,牢卒们都心花怒放。
“我替您提进去。”牢卒殷勤道。
“那正好。”贺提笑道,“我就不进去了,我知晓规矩。”
牢头点点头,笑道:“贺大官人体恤我们。”
“......多照顾照顾陈央及。央及表弟是读书人,别苦了他。”贺提又补充一句。
牢头和牢卒们就知晓,贺提今天来,主要是来关照陈央及的,而不是陈末人。
客气一番,几个牢卒把食盒提到了牢房里。
贺提陪着喝了两杯,就起身告辞。
他的目的达到了。
县令不在县衙,今晚肯定是不会审讯的,央及不用吃苦,贺提赶着回去,把这件事告诉他父亲。
县令没回来,所有的事情都办不成。
等贺提一走,牢头和牢卒们都顾不上吃喝,忙把几个食盒聚在一起,打开最下面一层。
果然,每层都放了二十两银子。
总共有一百两。
每个牢卒能分到八两多。
“贺大官人,真是大方啊!”有个小牢卒喜不自禁,搓着手道。往日得到好处,能有五百文就很好了,如今一口气这么多!
“你们做好本分,照看好陈家两位官人,往后贺大官人少不得你们的好处。”牢头笑道,“贺大官人可是出了名的知恩图报。”
“是,是。”大家都答应着。
牢头把银子分了。他自己抽了大头,剩下的牢卒每个人分得八两。各自将银子揣起来,心里安定,吃酒也更加开心。
正吃得高兴,门口站哨的衙役进来说:“沈家六少爷送几位送酒菜了......”
牢卒们都愣住了。
“今日是什么日子啊?”有个牢卒回神,问了大家都想问的。
“这是来关照谁啊?”也有牢卒不明白。
牢头心里敞亮。
必然是因为今天关进来的那四个人的。
沈长青带着下人,也提了好些食盒,进来就笑眯眯和牢头牢卒们见礼,说了来意。
他也是来看陈央及的。
“......陈央及是我四哥的挚友。”沈长青解释道,“听说他犯了事,我四哥急得不行,非要我连夜来看看。我便说,看牢的几个兄弟都是自己人,岂会为难央及兄弟?四哥吩咐,小弟也不敢推诿,只得前来叨扰。长夜漫漫,顺道送些酒食为诸位消磨光阴......”
然后,他看了眼桌上,笑道,“那我来得真不巧,几位都吃上了。”
原来是因为陈央及来的。
方才贺提,也是来看陈央及的。
陈央及,陈举人的弟弟。
是不是陈举人有了消息?
要不然,大家都半夜特意来关照,是什么意思?
牢头和牢卒们心里猜测着,仍是客客气气把沈长青迎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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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郎,你去杨老先生家里,找找央及。”晚膳过后快一个时辰,陈璟仍是不归,让李氏心里不安,让李八郎去找陈璟,“玉河巷第一家。你若不认识路,让清筠带着你。”
“玉河巷啊,我知道的。”李八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