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宜中既然不肯决战,临安城中的百万军民都成了摆设,大宋朝最后的命运都被寄托于和谈上。
第一波使者以工部侍郎柳岳为首,赶往无锡的元军行营觐见伯颜,柳岳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实人,唯有哀求乞怜而已,敌我形势如此,除了哀求也实在没有他法。
元军大帐众将云集,正好炫耀一下武力。柳岳进内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边哭边请求:“今我大宋太皇太后年老,而嗣君幼冲,尚在衰绖。自古礼不伐丧,贵国何为兴师?况此前背盟之事皆出于奸臣贾似道之手,如今似道已经伏诛,恳请贵国恕罪退兵……”意思是我大宋上有老下有小,真的很可怜,过去有不对的地方全是那死去的贾似道干的,请求元军行行好,放咱一马。
太逗了,当打仗是春游,心情好了想回去就回去了吗?
伯颜当然不会同意,怫然作色道:“汝国杀我使者,所以兴师问罪。想要我退兵,只有纳土归降而已。三百年前,钱氏纳土、李氏出降,不都是汝国成例吗?从前赵家就是从小儿手中夺天下,如今也要失之于小儿,这是天意,何必多言!”
天道好还,报应不爽。
三百多年前,太祖赵匡胤从柴家孤儿寡母手中取了天下,而今这天下看样子就要在老妇幼儿手中失去了,岂非莫大的讽刺。
这一幕多么的熟悉,那时候,大宋王师围金陵,南唐后主李煜遣大臣徐铉入朝,也是这样向太祖跪泣哀求:“南国无罪,何故大兵压境?”
太祖多么霸气:“不须多言,江南也没什么罪过,但天下一家,卧榻之侧,岂可许他人鼾睡。”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乎!”
言犹在耳,只不过换了对象而已,如今在卧榻之侧的成了大宋自己,这卧榻已经被蒙元抢了去,别人睡不得了。
柳岳无言以对,只能学妇人作态,以哭来表示,但弱者的眼泪毫不济事,伯颜又怎会理睬,柳岳只能悻悻而返。
……
第一次求和不成,陈宜中并不死心,又派宗正少卿陆秀夫、兵部侍郎吕师孟随着柳岳再次出使元军。其中吕师孟是为吕文焕族侄,因为吕文焕降元以后深得伯颜器重,在元军中身居高位,陈宜中满心希望吕师孟能走通他叔叔的关系,让老吕说说好话,请伯颜同意乞和。脑残至此,真是无语极了。
这一次的求和更加奴颜卑辞,表示大宋情愿称侄皇帝,如果不行的话称侄孙也是可以的,再不行就称臣、去尊号也在所不惜。并愿每年进攻银、绢各二十五万,只求保留宋室社稷,让赵家人继续苟且偏安就好。
只可惜,宋人越是卑躬屈膝,伯颜的底气就越足,眼下整个宋国都将是大元的,还差那点银、绢,差一个尊号吗,结果显而易见。
求和?免谈!
这下真的没招了。
元兵逐渐逼近,宋庭惶急得很。好不容易度过残年,算作是德佑二年的元旦了,宫廷内外,统是食不甘,寝不安,元日庆贺也是草草,都没有心思。大臣们已经开始肆无忌惮的消极怠工,午时宣召在慈元殿朝会,文班竟只到了六个人。连左丞相留梦炎也脚底抹油、溜了,参知政事陈文龙,同签枢密院事黄镛等一批高官也不告而别。临时下诏令吴坚为左丞相,常楙补为参知政事,结果没两天新任参知政事常楙也逃了。
疾风知劲草,国难显忠臣。太平时节,一个个削尖了脑袋要当官,危急之时,竟连丞相、参政这样的显官也留不住人了。
如此情形下,逃跑专家赵孟传当然不会落后,元军左路董文炳军已到澉浦,再不跑就没船了。因胡、袁、张等主将都反对临阵逃跑,赵孟传与谢昌元、周进只能退而求其次,只带百十个亲兵,悄悄收拾细软便连夜寻船逃往庆元去了。两三千中军失去头脑,更无约束,这些地痞流氓出身的无赖兵本就没有纪律,现在更加肆意妄为,成群结伙跑去祸害余杭门外的村社。
临安周边几十里人烟稠密,地方富饶,小民之家也往往颇有积蓄。这些兵痞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将处处繁华之地搅得乌烟瘴气。
张镝等人事后才知赵孟传溜了,中军祸乱地方,于是下达严令,令前军和后军结队搜捕乱军,允许大开杀戒。捕杀了一天,直砍了三五百个脑袋才把乱情控制住,剩余中军之兵都做了明显记号,在营中看押起来。
……
对于伯颜而言,临安已经唾手可得,三路大军步步紧逼。右路阿拉罕进展最快,从上陌镇出兵距离临安不过几十里,前锋游骑已经到城下窥伺。左路董文炳抵达澉浦,占领了上海和华亭,继而夺取海盐等地,一路上宋军望风披靡。宋都统制刘英、海盐知县王兴贤、澉浦镇统制胡全、福建路马步军总管沈世隆等一大帮子文武官员尽数投降。伯颜亲率的中军也进展顺利,下无锡、占平江后又攻破安吉,安吉知州赵良淳、浙西提刑徐道隆等皆兵败殉国,伯颜主力遂进至皋亭山,前锋直抵临安府北面的新关。至此三路大军合围之势已成,数日之内即可压至临安城下。
情势已迫在眉睫,如果说十几天前元军合围未成时宋军还有各个击破的一丝机会,到了此时就只有坐困愁城,必败无疑了。有鉴于此,文天祥、张世杰联名上请,愿移三宫入海,迁都南下,自率众背城一战。
然鹅,太皇太后谢道清日夕惶惶,毫无主见,收到了文、张的请愿,却又不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