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这几日心里很不好过。先是东川守军突然挑起战争,国家几乎有危亡的可能。好容易遁走多年的五孙儿东海侯出手挽回局势,接着和谈的结果又十分令人沮丧,赔偿大量金钱财帛。不过老人家想得开,赔钱就赔钱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用心经营,日后国家会慢慢好转的。

抛开这一切,老人家迫切地想见到她的五孙儿。其实太后当年也是不喜欢罗贵妃的,罗贵妃长得实在是太美了,令女人见了就嫉妒,同时她也太受宠爱了,有一次被太后撞见皇上不理政事,偷偷在东暖阁背着罗贵妃玩,皇上还笑得跟个傻子似的,太后就觉得这女人恐怕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孽。所以当时有人使手段害了罗贵妃,她虽然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却悄悄地叫人抹平了。

但是不喜欢罗贵妃,和喜欢她的儿子,完全不冲突。小五是皇上的亲子,也是她老人家的血脉至亲。这孩子离开都城的时候才八岁,太后脑海中始终记的那个笑容温柔腼腆,玉雪可爱的乖孩子。

现在,这个孩子长大了,回来了。成为威震八方的英武青年,率东海援军救国家于危难的国民英雄。

太后满心的欢喜,乖孙儿变成了乖青年,还成了支撑国家的栋梁。她真恨不得立刻将这孩子叫到延禧宫里,其乐融融,承欢膝下。

除了爱护孙儿的私心,太后这番心思还出于对政治方面的考量。白竺太缺乏军事方面的人才了,自从清河王战死,如今汉王又受了重伤,先前东川连续攻破三城,许多有经验的老将都在城破后殉职。太后叫东川人吓破胆了,深知白竺现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战将,唯独这个五孙儿天纵奇才,百战不殆,令东川人十分忌惮。因此她一心想叫皇上跟这孩子父子相认,从此握手和好,既能圆了皇室亲情,也能为国家收拢一名威慑八方的镇国大将。

不过事情总是百转千回。孩子刚到都城没多久,西市又爆发了这等事情,搞得整个朝廷乌烟瘴气,皇上也气得病了。这时候皇上最重要,况且皇后太子防备小五太甚,那种满满地几乎能溢出来的敌意,叫人明白,倘若这时候敢叫小五进皇宫,真不知道他们能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于是太后忍了。

忧心焦虑的三天熬过去,皇上终于醒了。太后安心了,万事大吉,这可是叫当奶奶的见见乖孙儿的好时机了吧!

太后把皇后叫过来,语重心长地说:“皇上病好了,哀家心里头真是高兴。原本等太平宴散了,那天晚上就要再举行家宴的,叫孩子们好好聚一聚,因这几天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耽搁了。既然皇上病好,这家宴也该抓紧办起来,一则庆祝皇上身体康健,二来叫哀家好好看看这些孩子,三则国家刚刚历经劫难,也合该叫这群年轻人好好聚聚,联络起深厚的感情来,日后好一起为这个国家出力。”

皇后心一跳。家宴,家宴!她偷眼看太后的神色,老人满头银发,意味深长的笑容叫她明白,到时候绝对少不了她最厌恶的那个孩子。

皇后低下头,强笑道:“是啊,这两日媳妇日日伺候皇上,忙得头晕,竟然把这事儿给搁到脑后头去了。办家宴也好,这阵子愁云惨淡,事情一个接一个的,十足憋闷,也该好好叫大家欢乐一下,喜庆一些了。只是……”

“只是什么?”

“按理说不该媳妇说这话儿,只是不说的话,又怕皇上……”

“哦,皇后但说无妨!”

“唉,母后您不知,前些日子咱们怕您担心,也对您隐瞒了些。这秦王封王之后,似乎仍对往事心怀芥蒂,平日对众朝臣高傲冷漠以外,对皇上也不甚恭敬。这孩子毕竟流离在外十七年,要说心里头没有一点儿怨恨,是不可能的。”皇后咬着唇,娥眉紧蹙,小心地扫视左右,然后低声说:“这孩子对皇上很不恭敬,皇上这次气得晕倒,就和他在太平宴上逼迫有关!”

太后笑了起来:“皇后啊,你真是想多啦!”

“母后!”皇后急切道。

“傻孩子,”太后伸出老态龙钟的手,握住皇后洁白柔细的素手轻轻拍着:“你不用防备这个孩子过甚。他身世悲惨,又这么有本事,有些傲气也是应当。不过这孩子肯在国家危难之际,亲率东海援军保住惠州,就知道这孩子在大节上很认得清,在大孝大义上面,还是很叫人赞许的。”

皇后太阳穴突突跳,她的内心在尖叫!罗钰那天生反骨的小儿懂得狗屁的孝义,要不是逼得她娘家牺牲良多,东海安肯出援兵?!

现在她被自己娘家的亲戚拖累,有苦难言,太后心偏到咯吱窝里去了!倒成全了他的美名!!

太后笑眯眯地,话锋一转道:“哀家昨儿去看皇上,皇上说最近国事繁忙,身子衰弱,夜里多梦,也不禁反思生平……”

——多梦?梦见谁?!想到那个含在嘴里仍想咬碎的名字,皇后一时走神,竟没听清太后又说了什么,只听到她最后一句,貌似若无其事,实则戳人心肺:“……皇上说,他觉得很有些对不起小五。”

皇后被握住的双手猛地一抖,止都止不住。

太后见她消瘦的脸颊上苍白如纸,眼睛睁得大大的,薄薄的嘴唇发抖,好像随时都要跳起来的模样,便识趣地松开手,知道不能再刺激她了。

她跟皇后无冤无仇,甚至曾帮助她消灭陷害罗贵妃的罪证。

可是呢,她也得叫皇后明白,这个皇宫里头,真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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