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是一个并不算大的密室,只有数十平方,却分为两间,外间很空旷,除了一张破旧的床,以及一些简陋原始的生活用品,几乎什么都没有,然后墙壁上燃着几只火把。
对了,还有一个老人,那老人已经很老了,须发皆白,而且掉了一大半,只剩下一些稀稀拉拉的毛发还连在头顶。
他的身上有一种难闻的臭味,应该是很久都没有洗过澡了。
他的耳朵似乎也不太好,连吴昊跟怡亲王下来的动静,都没有听到,他还站在一扇厚厚的铁门前,通过铁门上的一个小小的方门窗,看着里面的内间。
内间里发出一阵咬碎骨头的咀嚼声,以及一声声低沉的野兽呼吸。
怡亲王走到老头的面前,冷声道:“果然是你!”
那老者转过头,看了一眼怡亲王,淡淡的道:“原来是王爷来了啊。”
他就是当年给怡亲王献策的柳福了,他并没有对怡亲王的到来感到多少吃惊,他的反应很平淡,想来也是,到了他这个年纪的人,也的确是很难再有什么事能让他感到吃惊了。
而吴昊则上前,来到了铁门上的那个方孔前,朝着里面望了进去。
然后,他吃惊了,而且是极大的吃惊,甚至心里还有些寒意。
他看到里面正有一个恐怖的狼正在咬噬着一具只剩一点残渣的尸体。
那条狼的个头丝毫不输狮虎,毛色也介于两者之间,呈一种土黄加黑的色调,它伸出口外的獠牙足有十公分,如剑齿虎一般。
它的眼睛呈暗红色,脖颈处又如狮子一般有着一圈长长的的鬃毛,很好的保护了它的咽喉要害。
它的四肢并非如狼那样是纤瘦的,而是如狮子般粗壮,锋利的爪子如小刀般锋利,吴昊一点都不怀疑,它能一爪抓死一条成年狼。
这简直就如一只上古神狼,吴昊不难想象,如果说让这样的狼去争夺头狼的宝座,那将会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难怪外面那些大漠狼群的首领会要不顾一切杀死它了。
吴昊长吐了一口气,道:“这就是狮虎獒?”
柳福平静的道:“是的。”
吴昊道:“它已经长成了?”
柳福道:“还差一点,它的眼睛现在还是暗红色的,要等到变成血红色,能散发出血光了,那才是真的长成了。”
吴昊带着怒意,冷然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不知道为了养这个怪物,死了多少人。”
柳福还是很平静:“知道,但是你又知不知道,在这大漠里,葬身狼腹的人又有多少?虽然为了养它,的确死了不少人,但是,只要养成了,那大漠今后将再无狼患,所以,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吴昊厉声道:“一派胡言!”
吴昊对柳福所做的这一切令人发指的丧心之举,是从心底恨怒的,数百条活生生的人命,就因为这个恶老头,全部惨死,怎能叫他不恨?
柳福苍老的面孔上闪过一丝疲惫的神情,缓缓道:“年轻人,想必你是没有经历过狼患带来的痛苦吧。”
吴昊道:“那又如何。”
柳福眼中忽然透出炙热的灼光,咬着牙,愤声道:“如果你也经历过狼患的痛苦,你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怡亲王冷冷的道:“是么,那你又都经历过些什么,说来本王听听。”
柳福的眼中闪着希光,他的表情一下子变的年轻了,而思路也随之飘向了他年轻的时代……
那时离现在已经快有五十年了,那时候离隋朝建立都还差三年,而那时候的河西走廊地区,还是被吐谷浑控制着。
自大汉以后,中原朝代纷乱不止,更迭之快,史上罕有,中原王朝放弃了河套地区,而北方那些胡人王朝又暴虐成性,残杀汉民,甚至戏谑的称汉人为双脚羊,在这样的背景下,民不聊生,大地疮痍那也就是必然的了。
沿着河西走廊往西走,越往西就越荒凉,这里早已不复当年丝绸之路的繁华,这里还有一些大汉的遗民在守着先辈们的土地,跟命运苦苦的斗争着。
兵祸,天灾,已经让这里的人们不堪重负,而屋漏偏逢连阴雨,由于人口锐减,村庄凋敝,狼患开始呈燎原之势,愈演愈凶。
在敦煌以北百余里的地方,有一个世外桃源,其实这里也很荒凉,之所以称它世外桃源,只是因为这里不像大漠其他地方那么艰苦,这里有几座山,更重要的是有水,因为有水,所以这里土质勉强可以供人种些庄家。
这里有一个小村子,叫新沟村,据史料记载,这个村子在汉代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是汉武帝垦田驻兵的时候,将一批囚犯迁徙到这里建立的,而其中以姓柳的最多。
这里气候虽比不上中原,时有风沙,并非是什么好的栖身之地,但好在有山有水,所以人还是能在这里生存的。
在最鼎盛的时候,这里有两三百户人家,非常热闹,但是到了柳福他们那个年代时,整个小村里只剩下了二十多户人家。
这里的条件很艰苦,房屋结构也很简单,全都是干泥巴糊打起来垒墙,然后围成一个院子,院子里面再搭几间泥巴屋住人,柳福记得,当时整个村子剩下的人连老带幼也只剩一百多了。
那几年,地里的庄稼收成越来越不好,他们天天祈祷,老天能发发善心,给他们一条活路,但是老天显然没有这么仁慈,它不但没有新沟村的村民们半点恩泽,反而给他们送来了一场更大的灾害,那就是狼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