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七年已经进入尾声。
许多百姓之家已经开始准备年终岁尾的祭礼,扫墓祭奠,告慰先祖,这是一年的大事。
运河上连绵不断向北返回的官船就是最好的明证,南迁的士大夫们,心里始终惦记着北地的祖宗祠堂,先人墓葬。前
几年中原沦陷,无可奈何,如今好不容易光复,自然要抓紧时间,早尽孝心。朝
廷也不例外,讲究孝道了礼法的年代里,祭祀的意义十分重大。
否则三省六部里也不会专门设置一个礼部,历朝历代的朝堂上也就不会出现那么多与“礼”有关的争论。临
安确实已经在准备祭礼,西湖边就有临时修建的宗庙供奉大宋历代先帝御容和神位。
东京虽然已经光复,太庙据说也已经开始整修,但皇帝没有丝毫还都的意思,所以朝廷的祭礼依旧在临安。礼
部和宗正寺自然也考虑到了皇陵祭祀,派出了一位太祖子孙代国公北上祭扫,整修皇陵殿堂。
然而代国公还在路上,洛阳便传来消息,高阳郡王在两万大军的护送下,向东开拔。一
度东京乃至临安都十分紧张,以为徐还也动兵开战,顿时如临大敌。
谁知大军走到巩义永安便停了下来,驻步不前,驻扎在了永安大宋皇陵附近。
随即各种工匠进驻,运送建材石料,开始整修皇陵,高阳王府对外宣称,元日要隆重祭祀大宋历代先祖。
祭祖没有错,谒陵也没有错。
但从礼法上来说,祭祀天地皇陵的第一人选是皇帝。若
皇帝不能前往,则往往由皇子,或者近支宗亲,比如皇帝的兄弟代为祭祀。徐
还是郡王,而且不姓赵,严格来说并非宗亲,也没有得到皇帝的准许与委派,但是他要谒陵祭祖。
此举明显有些越俎代庖,有些僭越。
如此敏感的时候,徐还如此行事,不是授人以柄吗?
临安有些秦桧系的官员见此情景,不免生出媚上之意,上疏弹劾徐还。
当然,如此局势下,任何的谈何都毫无作用,不过纯属自说自话罢了。难道朝廷还能下诏书申饬不成?即
便下了诏书,又能如何?高阳王府完全可以不理会,到时候损失的完全是朝廷本就岌岌可危的权威。
当然了,或许能够唤起一些舆论上的支持,指责徐还不遵礼法,不尊君王。
然而真正的明白人不会这样稀里糊涂,草率莽撞,他们都想到了一件事,或者说想到了一个人——太上皇。高
阳王府传出讯息,太上皇已经从金国南归,不日就会南归临安。
朝廷虽然没有公开承认,但也没有明着否认。那
么,就算是默认了。可
惜许久以来,没有丝毫迹象显示太上皇已经到了临安附近,反倒是……
从目前的情形来看,太上皇倒是极有可能会去洛阳。尤
其是高往王府突然谒陵,如此反常,焉知届时主祭之人会不会是上皇赵佶。如
果是这样,那就是名正言顺,就连当朝皇帝赵构也不敢说个不字。
只是如此一来,这天下会是什么格局呢?俗
话说天无二日,国无二主,但如今……
许多人都意识到,大宋天下恐怕是要风云突变了。至
于结果,没人知道,也不敢设想,但有一个问题却不得不面对。该
站在哪一边呢?
……徐
还在皇陵的举动,自然而然引起了临安朝廷的注意。
赵构与秦桧自然焦急万分,这个时候最好的解决方式便是拦截太上皇赵佶。可
是各处交通要道,洛阳周边明里暗里已经布置了不少人,却始终没有消息,不免让人忧心忡忡。
难道人已经到洛阳了?
按照时间推算应该不至于,但至少有极大可能已经“安全”了。
否则徐还不会如此大张旗鼓,不敢如此嚣张……
心里正这样想,北方便有消息传来。太
原府守将种洌北上忻州,隆重迎驾。
太上皇已经街道契丹故地,南归故国,如今即将进入河东地界。
消息一出,顿时一片震惊,亦是一片哗然。太
上皇真的归来了。
有人欢喜,自然也有人忧虑。金
国与临安此时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也不愿意赵佶就此回国,兀术致信要求拦截。粘罕虽然与之不睦,却也知事情严重性,主动予以配合。
金国驻扎在大同府的兵马奉命出动,但随后云内州的契丹人,以及河东的宋军便大举北上,刀剑相向,针锋相对。
如此情势下,战事一触即发。好
不容易才签订停战协议,金国自然不敢轻易撕破,只好无奈撤军,眼睁睁地看着宋军山呼万岁,将一个花甲老人迎上銮驾。
然后彩旗飘飘,簇拥着一路敲锣打鼓南下。
这个结果,顿时让临安上下压力山大,忻州到洛阳,全都是徐还的地界,想明着把人接出来完全没有可能。
那么,似乎只有一个选择。无
论如何都不能让太上皇到达洛阳,这是临安的底线,也是给暗中潜伏者们的命令。于
是乎,沿着汾水一路向南,河东地面上,杀机四伏。
至于事后背锅之人,他们也早有人选。
……
而此时,已经到了汴梁郊外的赵佶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有人格外惦记,却也是连日旅途劳顿,加之入冬时节,不免染了风寒。到底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在五国城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