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桧本就已经在来的路上,接到宣召很快便出现在垂拱殿里。
赵构兀自在殿中来回踱着步子,一张脸阴沉到了极点,盛怒之后的郁闷全都写在脸上,早没了帝王涵养。
“官家息怒,保重龙体。”
赵构暗叹一声,问道:“会之,今日之事……你以为当如何?”
“官家,政事堂刚刚收到罗汝楫的请辞奏疏。”
“请辞?”
“是,毕竟是他有错在先。臣以为长公主所言不无道理,岳飞之案尚未审结查明,确实只是嫌疑,其家眷理当自由,罗汝楫此举多有不妥,有损大宋历代先皇与官家的仁德。”
赵构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转念一想,秦桧所言有理,也暗含潜台词。
岳飞尚未定罪,确实无话可说;可一旦定罪,到时候还有什么理由维护他的家眷呢?只是……
“朕担心柔福不明就里,到时候犯糊涂。”
秦桧摇头道:“官家,不会的,只有要有理有据,无论是长公主还是高阳郡王,都会哑口无言,除非……”
除非什么,二人心里清楚,只是心照不宣罢了。
“会吗?”赵构自己也有些拿捏不准,天知道徐还会不会突然出手。
秦桧笃定道:“至少现在不会,否则他就是乱臣贼子,以高阳郡王的聪慧,不会这样糊涂。”
“哼!”赵构冷哼一声,心中更多的却是无奈,身为皇帝却要看臣子脸色,对一个臣子心怀忌惮,忧心忡忡,当真是讽刺。
“官家,一步一步来,莫要着急。”
“那么当下……”
“长公主如此维护岳飞,若其真无罪过,岂非……所以此案需得尽快审结,否则是长他人威望,损官家圣明。”
赵构心如明镜,在岳飞案的定性问题上,只能有一个决定声音,必须来自朝廷,来自皇宫,而非高阳王府。
“罗汝楫请辞,三司会审尚缺一人。”
“官家,这个不难,罗汝楫左迁州府便是,至于三司会审,不若以刑部尚书祝清臣代之。”
秦桧道:“长公主不是说了吗,罗汝楫莽撞不守规矩,不适合。这位祝尚书则为人严谨,办事稳妥,本就负责我大宋刑罚判决之事,最合适不过。”
“可祝清臣为人……”赵构不由担心,祝清臣为人略微方正,肯定不如罗汝楫那般听话。
秦桧胸有成竹道:“无妨,祝尚书为人方正,却一向中庸自持,不偏不倚,素喜明哲保身。何况还有何铸、万俟卨在,定能相得益彰。”
“好,就依会之所言。”
“官家,还有一桩事。”
“何事?”
“金国使臣已经同意让步,北撤只需二十万车马之姿……臣意尽早达成和议吧,如此太后也能早日启程南归,赶在除夕前与官家团聚。”
“罢了,如此办就是了。”
秦桧沉声道:“遵旨,依照韩昉要求,案件审结之日,便是合约达成之时。”
赵构心里明白,杀岳飞是此番何意无法摆上台面,却无论如何都绕不开的一个条件。
“去吧!”
赵构摆摆手,无力地坐在御座上,忍不住咳嗽起来,不由自主间,身体好似被抽走了一股精气神,有些虚弱。
本来闭目休息一会,不想蓝圭进来道:“官家,皇后娘娘来了,说有急事求见。”
“宣!”
片刻之后,吴皇后匆匆进来,眉头紧锁。
“官家。”
“发生何事?”
“唉!”吴皇后叹息一声,俯身请罪道:“臣妾有罪,没能帮官家打理好后宫。”
赵构一头雾水:“此话从何说起?”
“这……”
见吴皇后欲言又止,蓝圭很有眼力见地遣散了仆从,自己也退到了门边角落。
吴皇后吞吞吐吐道:“回官家,傍晚时分,后宫花园树葱中抓到了两个人……正在行秽乱之事。”
“何人?”赵构顿时明白过来,脸色陡然铁青。
“周婉仪和一个侍卫……”
赵构闻言,抓起御案上的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瓷片碎裂的同时怒吼和随之而来的剧烈咳嗽声立时响起。
“官家息怒,保重龙体。”
“拉出去,赐死。”赵构一边捂着嘴,一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
作为一个男人,一个皇帝,被人带了绿帽子,奇耻大辱岂能忍受?可是一转念更尴尬的问题出现在眼前。
嫔妃为何和侍卫搞在一起,很大程度是因为他这个皇帝已经许多不曾召幸过嫔妃。
不是他不想,而是不能……
宫中嫔妃一个个都是久旷之身,其实心中都暗藏幽怨,只是不敢说出来罢了。除了吴皇后、张贤妃等抚养宗子的寥寥数人有些欢笑,其他嫔妃实在没什么盼头,着实清寂凄苦。
有人行秽乱之事也不足为奇,却也恰好深深刺激到了赵构脆弱的自尊心。吴皇后没敢多说,告罪离去。
赵构有气无力地靠在御座上,半天说不出话来,眼神里既是愤怒,又是无可奈何的痛楚。
“官家,奴婢有句话不知讲不当讲?”许久之后,站在一旁的蓝圭小心翼翼地询问。
“说吧!”
“奴婢所言,可能略微冒犯之处,还请官家恕罪。”
“你是朕的伴当,不需如此,有话直说便是,朕恕你无罪。“
蓝圭轻声道:“官家,奴婢知道,自太子殿下去了以后,您一直想再添几位皇子。”
“……”
赵构沉默无言,这是他的夙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