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心之言,摆明了要彻底把徐还火上烤。
太后不让你回来,那是太后体恤。
国事为重,那是太后深明大义,换句话说,太后可能不清楚具体情况。
如今战事停歇,似乎没什么要紧事,至少不至于到走不开的地步。
那么理所应当更应该回来奔丧,为太后尽孝。
难道长辈说句客气话,你就完全无动于衷?
秦桧冷笑一声,摆明了是要给徐还扣上一顶不孝的帽子。
无论是被迫返回临安,还是被天下人唾弃的不孝子,徐还都将大受损失。
离开了西北大军,或者失去了民心,他都难成大事。
不得不说,用心歹毒,还是蔫坏的那种。
赵构心里自然乐见其成,但嘴上一个字都没说。
若是开口,就有违拗太后遗言的意味,还可能被人诟病猜忌大臣,还不如不闻不问,此时无声胜有声。
有秦桧在前面冲锋陷阵当恶人就足够了,只要舆论形成,够徐还喝一壶的。
与朝廷离心离德,拥兵自重,收买民心,如今甚至还把手伸到了内宫,得到了太后的支持。
赵构一直很尊敬,也很感激孟太后,但是在她撒手人寰前,道出那句遗言时,这种感觉完全变了。
记恨谈不上,是一种无尽的失落,到最后全都转化为对徐还的无限恨意。
自然想让其身败名裂,或者将其抓回临安,从容收拾。
徐还在西北,已经尾大不掉,已经不是深感不安,而是一种切切实实,迫在眉睫的威胁。
然而赵构的愿望落空了,守孝的柔福帝姬什么话都没说,甚至一动不动,恍若未闻。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徐承嗣站起身来,先是恭恭敬敬地朝孟太后的灵柩一礼,然后道:“相公说的不对,我爹要是回来才是不孝。”
不等秦桧反驳,徐承嗣继续道:“大娘娘以前时常教导我,孝顺不在于形式,是要听话,完成长辈的叮嘱和愿望。
大娘娘最后的愿望是让我爹爹守卫边疆,以国事为重,所以我爹不回来才是尽孝。”
呃……
众人不由一惊,先前徐承嗣守孝祭奠有模有样,已然赢得众人赞誉,但用词主要是乖巧懂事。
但此刻,众人首先想到的是聪明伶俐。
虽说这番话极有可能是其他人教他的,但能说的这般流畅,有理有节,对于一个三岁多的孩子而言,也算是不错的本事。
更重要的是合适,这番话从旁人口中说出来,难免会有巧言善辩之嫌。
童言无忌则完全不同,还抬出了孟太后,一番话好像有理有据。
“皇舅,我说对吗?”
见众人不言语,徐承嗣乘胜追击,转身问了一句,顿时让赵构愕然。
赞成不合适,反对似乎也不合适,一时间不由有些尴尬了。
“话虽如此,可太后入殓大葬,驸马不在灵前祭拜尽孝,总归有些不合适。”
好半天,才有人道出这么一句话,强行将孝道的紧箍往徐还身上套。
“没什么不合适的。”
徐承嗣大声道:“我爹为国征战在外,完成大娘娘临终愿望,是尽孝;至于灵前尽孝,有我……我代爹爹为大娘娘守孝。”
“这……”
众人相顾愕然,谁也没想到年岁幼小的徐承嗣竟聪明至此,竟来了这么一招。
猝不及防,全无应对之策。
如果继续坚持,就显得有些不合时宜,而且与一个小孩子争辩,实在有些……
一时间,连秦桧不知道该说什么。
……
灵堂上的事情传出之后,朝野民间顿时议论纷纷。
关于徐驸马到底该不该回来奔丧,可谓是众说纷纭,文澜书院还因此发生了一场激烈的辩论。
从lún_lǐ的角度来说,似乎确实应该回来,尽人臣,尽女婿该有的孝道。
但更多人认为不该如此迂腐,忠孝不能两全之时,自然是忠为首,国事为重,孟太后临终遗言也是这么说的。
西平府的战事虽然告一段落,但西夏犹在,随时都有可能反击,这时候徐驸马若是轻易离开,焉知会出什么乱子。
好不容易开疆拓土,收复失地,要是因为奔丧功亏一篑,那可就因小失大了。
到时候可就不是尽孝,而是不孝,想必孟太后在天之灵都会愤怒,多有责备。
何况河东那边又起来战事,如今要紧的时候,徐驸马怎么能轻易走开呢?
事有轻重缓急,孝顺也不在于形式。
平日里徐驸马只要在临安,可没少去探望孟太后,即便出征在外,也时常送东西回来孝敬太后。
甚至在蜀中修建孟公祠,纪念孟元,以慰太后思亲之意,可谓细致周到。
柔福帝姬在临安,时常尽孝膝前,自从太后卧病,几乎每天都入宫探望,侍候病榻之前,孝顺至极。
孟太后病逝,柔福帝姬悲伤不已,在灵堂长跪不起,守孝祭奠,不言不语,有目共睹。
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徐驸马是没回来,但徐小公子也说了,他替父守孝。
三岁稚灵,便如此懂事,实在难能可贵,朝野民间都一片赞誉,称徐家小公子聪慧、仁孝。
还有人赞誉说驸马征战,公主守灵,公子尽孝,一家人都在为大宋做贡献,这便是最大的忠孝。
文澜书院的辩论结果便是舆论风向,当得出这样的结论之后,朝野顿时无话可说。
当徐承嗣跪在灵堂里,有板有眼祭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