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元年的战事,率先在荆襄打响。
四太子兀术,不满于数月以来毫无进展的局面,亲率大军朝襄阳杀去。
与岳飞在汉水岸畔,展开激战,互有胜负,暂时相持不下。
完颜希尹就是在此时到达南阳的,元帅粘罕大军就驻扎在这里,为兀术保障后勤供应。
见到粘罕,希尹首先转达了完颜挞懒的和谈态度。
粘罕并不觉得意外,挞懒是金国朝中主和派的代表,在战事不顺时,有此等想法不足为奇,他甚至有赞成之意。
前两年主要是兀术等人南下征战,无论是掠夺财赋,还是掌控地盘,自家元帅府没多少好处。
相反兀术、宗辅等人越发壮大,反而为金主吴乞买利用,成为牵制,掣肘自己的帮手。
至于此番愿意南下征伐,主要是冲着徐还来了的。
当初的幽州之耻确实太丢人,无论如何也饿咽不下这口气。
若不能一雪前耻,也会影响到自身威望与地位。
但遗憾,金军错过了荆湖之乱的最佳契机,不仅没讨到便宜,大军出征,兵分三路却毫无进展。
尤其是西路军,完颜娄室战死,损兵折将,实在不是好兆头。
此等情况下,和谈并非不可。
当然了,时机很重要。
如果开春之后,金军在战场上能有所胜利,占得优势,提出和谈,宋国上下自然求之不得。
在谈判桌上,金国也就能提出更多要求,占据更多利益。
可如果战事焦灼,甚至落於下风,谈判就会丧失主动性。
倒不必担心宋国主战不和,绝无可能。
见好就收,赵构难道会拒绝吗?
不过谈判少了筹码,这条款和利益分割,宋国难免就占据主动了。
因此,这是个颇为尴尬的局面。
眼下无法决断,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大胜,则一气呵成,灭了宋国。
小胜,则和谈。
焦灼或败退,那是最糟糕,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形。
“兀术已经出击了,也不知他能不能击败岳飞?也不知从哪冒出这么个宋将来,骁勇非常,难以对付。”
“比之徐还如何?”完颜希尹也有些惊讶。
“各有千秋,徐还是鬼点子多,胆大奇谋;这岳飞是中规中矩,按部就班,偏生让你无可奈何。”
粘罕叹道:“本帅有时候在想,是不是天不亡宋啊?”
“元帅切莫多想,宋军战力与我大金到底不可同日而语,四太子出马,还有元帅你坐镇,宋军必不是对手……”
完颜希尹道:“至于西北,娄室败于意外,三太子麾下兵马依旧强生,银术可已经奉命前去。
扭转局势,反败为胜,兴许指日可待。”
“但愿吧!”
“臣即将西去,打算给三太子帮个忙,也为元帅留一手。”
“哦?”
粘罕顿觉好奇。
……
自打唐末之后,长安便已衰败。
大宋年间,称之为京兆府,但城池早已不复昔年繁华。
多年与西夏交战,西北之地本就多受战火波及,金军进入关中之后,则又是一次浩劫。
张浚曾在京兆府短暂坚守,可惜城墙破损的厉害,偌大的城池到处都是漏洞,最终被金军攻克。
这个千金古都,少不得又一次遭遇兵祸,如今城内尚有不少残垣断壁,百姓的日子就更苦了。
完颜宗辅得大军就驻扎在城内外,他本人的中军大帐则在长安城边缘之处。
曲江池!
隋唐之时的皇家园林,如今虽然破败,仍旧有几分风景。
从北方荒蛮之地而来的完颜宗辅颇为喜爱,故而在此停驻。
如果战事一直顺利,兴许是一次愉快的度假之旅,但完颜娄室之死,让他这个新年格外憋屈。
不过好在,新的帮手来了。
“银术可参见三太子。”
一名身材高大魁梧,面色冷峻,眼神坚毅的女真武将躬身向完颜宗辅见礼。
此人约莫五十出头,一看便是饱经战火风霜的沙场宿将,完颜银术可是也!
“老将军不必多礼。”
完颜宗辅不敢怠慢,虽说自己是皇族,太祖之子,但银术可乃是元从老将,也是完颜家的一员。
无论是按辈分,还是论资历,少不得都要尊敬些,尤其是有求于人的情况下。
银术可道:“接到三太子调令,交代好河东事宜,老夫便马不停蹄赶来,希望没有耽误三太子大事。”
完颜宗辅满脸堆笑道:“没有,没有,老将军来的正是时候。”
“有何差遣,三太子尽管吩咐便是会,银术可自当遵命行事。”
“想必老将军也知道,娄室将军重病亡故,孤身边缺个帮手,思来想去,没有比老将军更合适的人选了。”
“娄室老哥…着实让人遗憾。”
提到完颜娄室,银术可顿时神情黯然,长吁短叹。昔年攻伐辽国时,他们曾并肩作战,袍泽之谊甚为浓厚。
“实不相瞒,请老将军前来,正是与孤一起为娄室将军报仇……”
“理所应当。”银术可答允的很爽快。
完颜宗辅补充道:“还有…也是为了给拔离速报仇。”
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银术可的眼眸顿时一亮,射出恨意深深的目光来。
完颜拔离速!
他的亲弟弟,随同四太子兀术南征之时,死在长江边上,被人砍去了头颅,身首异处。
他这个兄长悲痛欲绝,早有报仇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