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已经偏西,吴江桥上的激战还在继续。
桥面上已经堆积了不知多少宋金两军的兵卒尸体,不过相比之下,金军伤亡更为惨重一些。
从北桥头,一直推进到距离南桥头三分之一处,数十丈的距离,生生靠着兵卒命搏才攻过来。
汪伯龙已经杀红了眼,亲自督师冲杀在桥面上,不拿下南面的桥头,他没有颜面回去见兀术。
时限是天黑前,否则他只能自刎谢罪。
金兵攻势凶猛,防守的宋军也好不到哪里去。
苗刘之变和杜充的倒戈,彻底打乱了宋军的防御部署,仓促应战,根本来不及准备,军械物资方面尤其是突出。
桐油和床弩都是好东西,行之有效,但是储备量太少,如今都已经所剩无几。金军顶着盾牌前进,寻常弓弩并无太大作用,短兵相接不可避免。
宋军的伤亡开始明显增多,金军前进速度也明显加快,尤其发掘宋军不再用桐油放火之后,桥面上的金军源源不断而来。
前面但凡有战死的,尸体会迅速被挪开,甚至直接踢到桥下,然后举刀向宋军杀过来。
守不住了!
当此之时,唯有拆桥。
好在早有准备,清晨开战之时,徐还便派人从当地找来熟悉吴江桥的工匠。他们知道破坏哪里,可以在最短时间内毁坏这座桥,虽然不舍,但国难当头,他们只好含泪动手。
经过一整天的忙活,如今已经准备妥当。
徐还亲自确认之后,当即通知牛皋,立即准备撤退,多耽搁一刻,便会有更多的伤亡。宋军兵力本就匮乏,以命换命毫无意义,哪怕以一换二,徐还都会心疼不已。
趁着金军攻上来的瞬间,折彦质命人扔出了最后的几桶桐油,射出了最后几支床弩。金军慑于先前的惨烈景象,本能地后退闪避,攻势自然稍缓。
趁着这个喘息之机,牛皋和折彦质当即率部后撤,以最快的速度脱离战场。
缓过神的金军见势头不对,立即提刀又攻了上来,招呼他们的是一排排强劲的弩箭。有盾牌遮挡,金军不至于伤亡,却暂时被压制,无法靠前。
就在这个时候,皮鞭挥舞的声音与众多马匹和牛叫声在吴江桥南响起,金军一时间没搞清楚状况,却发觉脚下的桥面在微微晃动。
很快,有人发觉许多条粗绳索拴在桥下的石柱上,绳索的另一头是数十头马匹和黄牛,正在奋力拉扯。
宋军手持皮鞭,不断抽打催促着牛马向前,粗绳索绷越来越近,桥面的晃动也越来越大。
指挥兵马的汪伯龙迟疑了片刻,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连忙呼喊道:“退,快退……”
话音落地不过片刻,脚下桥面的震动越发剧烈,随后轰隆一声,许多的石块与石板坠落水中。
桥——塌了!
一个近二十丈的缺口出现在吴江桥上,有来不及避开的金军跟着石块一起坠落河中,余下的则站在断桥之处,有些呆滞。
汪伯龙便是如此,他面无表情地站在断桥处,偏头看了一眼即将坠落西山的夕阳,半晌无语。
……
桥南的宋军总算是松了口气,吴江桥坍塌了二十丈,金军暂时过不了河。当然,如果他们运气足够好,找到几棵二十丈以上的树木,伐木搭桥,也许还来得及。
然而附近这一代都是平原,树木大都是次生林,如此高大的树木并不好找。即便有,寻找、伐木、搭桥都需要时间。
目的已经达到了,这就够了。
徐还当即命人清点伤亡,宋军也折损了三四百人,受伤者亦有六七百之多。不过伤员从战场上送下来之后,立即便会有一队妇人为主的医务兵上前,她们经过梁红玉和柔福帝姬的专门培训,有一套严格的规章制度,手法亦恨专业。
兵营里的老军医瞧见之后,啧啧称奇,不过大概出于传统思维,对男女如此亲密接触多少有些微词。不过得知此事乃驸马徐还提议,韩世忠赞成,护国夫人和长公主亲自主持之后,也就没有人敢多说什么了。
尤其更多伤员得到更妥善的救治,保住了性命,恢复的更快之后,毕竟没有什么比生命更可贵,没有什么比救死扶伤更值得尊敬。
“伤势过重的兄弟送到附近百姓家中暂且藏匿养伤,接纳照料的百姓,许诺他们日后免除赋税徭役,朝廷还会进行表彰。”徐还慰问过伤员之后,沉声吩咐。
“是!”
折彦质在一旁听到,微笑道:“人道徐将军擅谋略,不擅带兵,我看不然,这医护女兵,伤员安顿,赏罚之道,都井井有条,且十分新颖,当在大宋全军推广。”
徐还笑而不语,毕竟这些都是后世常见之法,被人如此称赞,难免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好的经验,推广倒是有必要的,尤其是战场医护,毕竟这个年代有一半的阵亡是因为救治不及时,护理不当所致。
“撤吧!”徐还道:“且先撤到安全地带,暂作休整,尔后……差不多该北上了。”
“北上?不应该南下守临安吗?”折彦质眉头一皱,有些惊讶。
徐还反问道:“谁说要守临安了?”
“难道……”折彦质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临安如今是大宋行在,相当于都城。敌军攻来,不守都城,这未免有些……
徐还也不解释,只是笑道:“不必惊讶,晚点你们便知道了。”
“是!”折彦质清楚,以自己目前的身份,没有资格参加宰相主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