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暗自翻了个白眼。
委托人这个哥哥,存在感极低。
并不是一个很天才的学霸,但是极其刻苦努力,不过纵观这一生,他能拿得出手的就俩字儿:幸运。
当然这是往好了说,往坏了说,这就是一个还没丧尽天良的自私鬼,而且是个非常迟钝的自私鬼。
就算程家出了多大的事,他都一直安安静静的读书,心安理得享受着家里给的一切,因为样貌不俗,在大学期间直接找了个在省城家庭略有背景的一个学姐。
委托人这个嫂子还算是不错的,虽然条件比婆家强了很多,良好的家世和教养让她对自己婆家还算过得去。
总之,直到委托人死去,这个哥哥都是一直四平八稳过着他的小日子,似乎谁都不能影响、改变他的任何人生轨迹。
唯一算是有点的地方就是他从来没帮过委托人,倒也没难为过委托人。
林夕觉得,其实委托人这一生,严格的说并没有太多的恩怨情仇,有的只是不见血的伤害和歧视以及永远源源不绝、没完没了的强加于身的债和责任,活活扼杀了她。
两次都是死于他人之手,而程丽一点报仇的意思都没有,甚至她还有点感激这提前到来的解脱。
人心,一般不会死在大事上,而是那些一次一次的小失望,堆叠成了致命伤。
那些微不足道的伤害全都是来自自己无法反抗的亲人,才是所有心痛和绝望的根源。
而这样层层叠叠、密密麻麻永远没有尽头的伤害和责任加身的程丽,是个好妹妹,是个好女儿,是个好妻子,是个好母亲,却唯独不是她自己。
林夕懂了。
所以她不想再有轮回,她累了,甚至如果唯一带给她一丝温暖而不求回报的父亲若是回不来,她甚至连这一生也都毫不留恋。
经过林夕的努力,好歹保住了程国杰的命,虽然程国杰现在瘫着,可是对于结婚就不曾跟自家男人红过脸的刘玉蓉来说,这已经是很幸运的事了。
程国杰还活着,她也没有经历后面那些撕心裂肺却又无处诉苦的灰暗岁月,自然也没有像剧情中那样觉得真的是程丽害了这个家。
程家老宅对她们母女的咒骂,刘玉蓉听了肯定是生气的,但是不会太往心里去,更不会曾经一度也把程国杰的死怪罪到程丽头上。
刘玉蓉一边叫林夕过来帮忙做饭一边让程岩陪着父亲说说话,医生说多跟患者说话病人也可能会出现好转。
程岩“嗯”了一声,捧着本《小学历史》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这是他们上小学六年级时新增加的一门功课,他特意借了毕业班的书先一睹为快。
刘玉蓉一边吩咐着林夕生火一边准备用一个铝制饭盒蒸白米饭。
因为程国杰生病之前他们接了不少大米白面,虽然家里现在很穷,但是还没到揭不开锅的地步。
晚饭是一锅出,下面大锅里是海带炖山药,里面煮了两个鸡蛋,屉上蒸着程国杰父子两个的米饭,刘玉蓉跟程丽吃玉米面饽饽。
两个鸡蛋自然也是两位男同志的专属,在刘玉蓉的心里,程国杰比她重要,程岩比程丽重要。
这种重男轻女的观念根深蒂固,任谁都无法动摇。
但是吃饭的时候,程国杰却坚持要把自己的鸡蛋给小丫吃,把自己的一半白米饭分给刘玉蓉吃,她们母女要是不吃的话他也不吃。
刘玉蓉最后咬咬牙,把鸡蛋又拿回给程国杰,把自己碗里的白米饭给了林夕。
程国杰就又把鸡蛋拿给刘玉蓉。
虽然林夕并不喜欢一家子吃饭还要这样让来让去的,可是看着自始终都闷头吃饭并且已经早早把鸡蛋干掉的程岩,心里还是有点堵得慌。
吃完了饭,刘玉蓉照例还是帮程国杰按摩毫无知觉的胳膊和腿,再帮他揉揉已经酸疼不已的腰。
林夕自觉去收拾碗筷洗碗,而程岩早就捧着他的《小学历史》继续学习了。
刘玉蓉很满意,一边按摩一边夸奖儿子:“国杰,我看咱整个程家村就咱岩子最勤奋好学,这将来啊,肯定是妥妥要考大学的。”
程国杰不置可否,他也只能不置可否。
晚上,刘玉蓉找出一块湖水绿的小花棉布给林夕连夜缝制了一个带着百褶花。
林夕听着“哒哒哒”的缝纫机响,心里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是买的,刚刚时兴起,上面还印着铁臂阿童木,可好看了。
难怪程丽救不回爸爸都不想回来,一天两天可以忍,一辈子都要在这样严重重男轻女的母亲管教下,活得该有多压抑啊!
不过她自然是不在意这些的,她只是不习惯用这样的小身子骨去跟一群同样的小萝卜头玩跳皮筋、踢毽子,间或没事吵吵架,什么我不跟你好啦,我要跟她好,我们大家都不跟你好。
而且这种生活要进行整整六年,想想就令人头皮发麻。
小学学校在离程家村三里路之外的野荷塘村,是附近几个村子联合办起来的学校。
七十个多个拖着鼻涕的小萝卜头被分为两个班级,因为有的上过学前班有的没上过,一直都是在家里爷爷奶奶带着或者干脆就没人带着,因此分班的过程就已经发生了各种状况。
我讨厌张三,我不要跟他在一个班!
老师,为什么不让我跟我姐在一起?我要我姐姐,哇哇哇!
这个时候的老师真心是良心园丁,耐着性子劝完这个哄那个,然后总算是把这群炸了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