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想在梦境里逗留一会儿,可怎么都睡不着了。再说就算睡着,也很难再做同一样的梦。
瞿兆迪烦恼地招呼ai打开卧室舷窗的遮光膜,想看看窗外的景色。其实问一声ai,马上就能知道已飞到了哪里,但他更愿意亲眼一看。
舷窗上深黑的遮光膜在一点点变淡,如墨汁被清水稀释。黑暗在时间上仅是中间一段,熬过去就能见到光明的一端,这道理他牢记在心,多少年都不曾忘记,就不知此时正经历的,是时间的中间段还是两端。
舷窗的轮廓逐步放大,这是因为固态光无论有多坚固,光子的活跃度也能依据实际需求,随时改变物体的形状。
瞿兆迪竖起半边身体,用两只手撑着枕头,愕然望着眼前一幕。
阿尔法战斗机早已飞离了地球,弧形地平线重新给还原成弧面,如一面倒扣的黑罩般罩着脚下的星球。那个黑蓝色星球正是地球,目前他看到的地球已转到太阳背后,所以应该正处于时间线的中间段--黑夜。
而战斗机正朝着太阳飞行。为让他睡得安稳,ai在将前进模式设置为“光速”的同时,也对机舱进行了减重平衡处理。地航中用到的“瞬移”功能在太空中不起作用,他目前的航行速度大约是每秒30万千米。
小行星带位于火星与木星的轨道之间,与太阳最近的距离是2.3个天文单位。
按照黑母标出的空间站坐标,阿尔法战斗机必须向木星行驶,因此会经过太阳。地球与太阳间隔一个天文单位,按照每秒30万千米的光速计算,他应该象从太阳射上地球的一束光那样,最多9分钟就能到达太阳边缘。
然而等他美美睡了一觉,时间虽然不长,阿尔法战斗机却还仅是正接近太阳,说明到达地球的阳光如果再反射回太阳,中间会发生许多时间逸散,最终使用的时间总和,会大大超出光速的理论速度,也即是说,他正经历的时间与地球时间不同。
不过等越过太阳之后,情况将有很大改善,因为飞行器已脱离电磁波在地球与太阳之间形成的封闭引力场,时间将停止逸散,以正常光速计算,半小时后他就能进入靠近木星的小行星带。
瞿兆迪欣喜地见到,迎面而来的太阳光明一片,符合他始终持有的,“黑暗两头都是光,只要能熬过中间段”的理念。
战斗机的前半截,被日冕光环照耀成一道圆圆的阴影,透射进卧室后被拉长,占据了地毯一角后延伸到床上,又盖住了他的半边脸颊。
阴影帮他减轻了照进眼里的阳光强度,方便他欣赏眼前的宇宙奇观。现在他一点也不因梦醒而抱怨了,梦境正被复制进现实,他依然是在星球上蹦跳的大男孩,虽然现实中的蹦跳,得借助航天器实现。
为避开太阳表面的高温,战斗机提前右转75度角,相当于脱离直线航道后又拐了个大弯,正式进入了木星的环形轨道。但就在阴影挪开的刹那,瞿兆迪仿佛见到了一个奇怪的,大小如发着黑光的鸡蛋的物体,鬼魅般穿过高温的日冕层,正向地球方向驶去。
“那是什么鬼东西?”
他一惊,从床上跳下来,光着脚就冲进了驾驶舱,在侦查雷达上搜索刚才飞过去的物体的坐标。更加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侦查雷达安安静静,电子指针规律地进行着扇形扫描,没探测到任何航天器经过的轨迹。
“究竟是在太空里撞鬼,还是我的眼睛花了?”瞿兆迪自言自语。他当然倾向于后者,甚至勉强愿将那现象解释为ai偷懒,任由一只苍蝇快活地在舱内乱飞,刚才正好从他眼前飞过。
深入细想一下,瞿兆迪嘲笑起了自己的无知:航向转变75度角后,飞行器与太阳之间至少拉开了4500万千米的距离,单凭肉眼,他能透过舷窗,见到一架不明飞行物正贴着太阳飞往地球?
坐在驾驶座上,大口喝着力能素,他开始想象与瞿兆航重逢的情景。说是重逢,其实用见面更为恰当,因为就算与弟弟共同在江枫湾的瞿家别墅里生活过几年,也从未见他露过面。唯一知道有这么个弟弟,并且他还活着的消息,都是多嘴的佣人们传递的。
上演跳江大戏后的那个晚上,瞿家别墅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父亲会突然暴毙,王汉又为什么要把瞿兆航劫持去三号空间站,单凭想象和推理,他得不出一点头绪。
那位叫王汉的家庭医生,是在瞿兆迪加入太空军后来到瞿家的,等瞿麦荣接受了他的简历,同意由他治疗瞿兆航后,瞿兆迪才知道那人就是王鑫宇的儿子。
对于这件事,王鑫宇给出的解释是巧合,可他瞿兆迪哪怕脑子一转不转,也猜得到正是因为自己,王家两父子才打上了瞿家的主意。但王汉的简历被瞿麦荣接受,也是因为他,瞿兆迪就不清楚了,一直以来他都以为,瞿麦荣对太空军,以及对自己的儿子已经成为太空军一员这事,是一无所知的。
黑母交给瞿兆迪刺杀郝运的任务,却不知“郝运”这个名字,对他如雷贯耳。除去通过父亲的回忆录,得知了那人也是杀害沈允鸿的真凶之一,还有他与王鑫宇的交往。
三年前,瞿兆迪假借黑客身份潜入王鑫宇的电脑系统,想搜集那老家伙行贿受贿的罪证,可惜太空军建立的军用防火墙系统实在强大,才黑进去几秒他就被发现,然后惨遭新的防火墙拦截,若没眼疾手快地退出,只怕ip地址已叫网络安全部门给截获了。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