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翔与凤州交界的山池县境内。
一片黑压压的军队沉默而快速的行着。
前方探察的哨探从远处疾驰而来。
待到近前,他翻身下马,道:“禀大人,前方四十里便是维山山脚,周围并无异动。”
汪奂勒着马缰,神情淡淡点头,道:“再探。”
哨探领命,翻身上马,重又往来路奔去。
位于汪奂半步的汪大郎上前道:“阿耶,二郎在东边阵势不小,这曹达八成还在梦里呢。”
汪奂浅浅扯了下嘴角,道:“全军整军,全速前进。”
汪大郎得令,策马去后面并旗手传令。
随着两边小旗的舞动,浩浩队伍顷刻加快了速度。
半日的行程竟只两个时辰不到便已赶至。
立在维山脚下,汪奂仰头看崇峻的高山。
半晌他侧头问:“派去的人还没回信?”
汪大郎微微倾身,道:“最后一次来信便是进山之前发来的。”
汪奂吸了口气,道:“罢了,左右已至此,也无谓再多几个敌人。”
哨探疾驰而来,回禀前方一切正常。
汪奂看了眼天色,命众人整军。
第二天天才将亮,大军开拔往山中进发。
行到半山腰,山路渐渐变窄。
大军从十六人成排逐渐减为四人。
汪奂无奈,只得命大军驻扎,哨探出动。
再三探过,确定未有埋伏,大军这才前行。
只是这一次,大军的速度缓慢如龟爬。
从半山到山脊,足足用了一天多的工夫。
仰望左侧陡峭如斧劈的山峰,俯视右边深不见底的山崖,立在仅能两人环抱通过的小路之上的汪奂不敢妄动。
他再次命大军驻扎,且命哨探攀爬上去,仔细勘察。
一番查探归来,确定并没有埋伏。
汪奂松了口气,命粮草皆由马匹人力背抱着前行。
因着一早就打算从这儿通过,将士们皆精简装备,笨重的投石机等物,皆不曾带来。
抛下拉着粮草的车子,倒也损失不大。
兵士们提着心,小心翼翼的通过窄仄的山路。
待到来到宽阔的平地,大家皆松了口气。
汪奂依然保持警惕,他连派两拨哨探再次往前探路。
大军借着这时间整军歇息。
没多久,哨探再来报,前面依然还是一片坦途。
再往前可就没有险路了,出了这山,就是成州地界。
那里有河道可直通山南,汪二郎正带兵前往。
到时两边夹击,以魏堰的兵力和能耐,山南便是他的囊中物。
成功眼看在即,汪奂面上非但没有兴奋,反而迟疑起来。
他此番过来,并没有太过掩藏踪迹。
即便有二郎遮掩,他也行军神速,可到底快不过信鸽儿。
这一路行来,不说该有的阻拦,便是半个兵士也不见,且这山里也不曾设伏。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不是曹达亦对唐皇不满,有心借自己的手自立?
应该不会吧,这曹达可是梁帅最为忠心的铁杆。
一旁汪大郎听到汪奂自语,便道:“阿耶,这人心都是思变的,曹达被梁帅扔在这儿也有七八年了吧。镇日的喝沙吃土,便是再忠心也扛不住啊。”
“咱们这一路行来,曹达不可能不知,但他没有一点动作,这足以表明他的意思。”
“阿耶不必忧虑,如今我们该考虑的是尽快寻找合适木材,好就地凿船渡河。”
汪奂看他一眼,没有吭气。
但汪大郎是他亲儿,怎不知这话已说到他心里去了。
汪奂再次命人探路,得了依然没有埋伏的回禀之后,命大军进发。
从这里往后一片开阔,骑兵几人并排在前开路,步兵在后列阵紧随。
大军向前进发。
风从头顶吹来,拂动藤蔓,发出簌簌声响。
汪奂扫了一眼,见藤蔓如同活动一搬往上窜了窜。
他顿时警觉,忙再看去。
此时藤蔓已往上提了半尺,一个物什随之翻开,地面开出一个大大的洞口。
汪奂忙抬手,没等喊停,便听到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声。
马匹忽然暴躁的嘶鸣着踢踏着,即便背上坐着的是它熟悉的主人也无法安抚。
汪奂扯紧缰绳,紧盯着洞口。
眼看着黑压压的东西从洞口爬出,如潮水向地面席卷。
靠得最近的那匹马只在顷刻便已被黑色覆盖,骑手惊慌跳下,却也还是没能逃脱。
剧痛让他失态的挣扎,他拍打着爬到身的甲虫,试图摆脱出来。
奈何,他拍掉两个,却有更多的聚集过来。
很快的他身上皆是甲虫。
他鲜血横流的嘶吼着,向周围的人求救。
可当此之时,谁敢上前。
只是一瞬间,不必汪奂下令,大家都已争先恐后的奔逃。
后面的兵士却不知情况,他们还在照着原来的速度前行。
一方向前,另一方却要向后。
本来还算宽敞的道路因为混乱而被堵死。
汪大郎盯着被虫子爬过之后留下的森然白骨,牙齿不受控制的碰撞起来。
细微的咄咄声,引得汪奂盯了他一眼。
汪奂翻身下马,并将马一刀劈倒,道:“杀马,把马都扔在前面。”
骑兵们立刻反应过来,他这是要用马来喂饱这些虫子。
骑兵们抽出佩刀,望着昔日并肩作战的伙伴,狠了狠心,将佩刀扎进马匹的脖子。
鲜血如潮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