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问一个人在椅子上坐了一会,然后就听见门外有人说道:“禀报大人,图尔哈齐已带到了。”张问应了一声带进来吧,然后门被推开了,手脚都带着镣铐的图尔哈齐被亲兵带了进来。图尔哈齐的盔甲已经被取下,马褂上飘满了雪花,花白的须,满是皱纹的脸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悲惨的老囚犯。
不一会,就有人抬着一桌子酒菜放到了堂中,摆好筷子杯碗,然后走了出去。堂中烧着两盆炭火,很是温暖,饭桌旁边还放着一个炉子。张问见图尔哈齐一身都是雪,便说道:“把他身上的雪花抖掉。好生照料,别让他死了。”
军士应道:“是,大人。”
图尔哈齐拖着沉重的铁链,一言不发地缓缓走了过来,先伸手试了试椅子的结实度,这才坐了下来。他身上那副铁链重达百斤,要是椅子不结实,恐怕要被坐塌。张问见罢图尔哈齐的那个小动作,更对此人充满了兴趣。
图尔哈齐泰然自若地坐下,然后自顾自地吃喝起来。张问却不能叫人把他的铁链取了,他武功了得,万一动起粗来,张问可不是对手,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等堂中只剩下张问和图尔哈齐两个人的时候,张问才用一句比较保守的话打破了沉默:“你说要见我,有什么话要说?”
图尔哈齐的双手被链条锁着,施展不开,在啃一个鸡腿的时候只好用两只手捧着,样子十分狼狈,不过他将手上的鸡腿啃得很干净,而且还把骨头嚼碎,将里面的骨髓一起舔干净。
张问见状,便提醒道:“桌子上还有,够你吃的。”
图尔哈齐终于用汉语说道:“很多人,就是因为一点食物,不惜去拼命。”
他以前在李成梁军中呆过很长时间,汉语说的很流畅,如果不是头上那稀奇古怪的头式,光听他说话根本就和汉族人没有什么区别。张问一看见那种辫子头式就纳闷,半边脑袋光着,另外半边却扎个辫子,这种头式的美观就不说了,东北那么冷,是谁弄出这么一个头式出来凉快着脑袋的?
图尔哈齐继续说道:“大金攻打大明,就是被逼的。”
张问知道女真人遭了饥荒,确实有被迫的原因在里面,但是仔细一想,如果没有野心,怎么把全国的实力都投入到军队上?他想罢冷冷说道:“本官倒是觉得,更多的原因恐怕还是野心。”
图尔哈齐道:“这有什么错?难道你不想获得更大的权柄,更多的功绩?否则你不做御史,掺和兵事作甚?”
张问默然。现在图尔哈齐几乎已是一个没有威胁的废人,张问没必要在他面前大义凛然故作高尚,没有用的装模作样。张问想了想,说道:“你说的不错,有野心也不是多大的错。但是你们这样落后的部族,却趁火打劫,单凭武力不断攻城略地,想统治汉人,本身就会让历史倒退。”
图尔哈齐沉默着,四周只剩下风雪的呼啸声。“呜呜……”之声很清楚,如泣如诉,也许世间真的有鬼魂,那么清河堡今晚该有多少鬼魂在流窜还哭泣呢。图尔哈齐终于说道:“蒙古人曾经在中原建立过元朝……”
“我知道,但是蒙古人把天下搞得一团糟,几十年就灭亡了。他们就是前车之鉴。”张问说道。
张问猜测着图尔哈齐将要说什么。图尔哈齐先提到蒙古人统治汉人的元朝,肯定是想把女真人和蒙古人的政策相对比,然后说他们将学习明朝的国家构造等等。但是图尔哈齐只提了下蒙古人,就把话打断了,进而说道:“兄长并没有入主中原的野心,我们只想得到更多的牛羊和食物。”
张问听罢怔了怔,感觉刚才他说的那句话,前言和后语有些不搭调,有很明显的改口痕迹。他为什么要改口?张问寻思了片刻,便试探性地笑道:“你要求见我,是想说服我放了你吗?”
张问说完,很仔细地观察图尔哈齐的神色变化,果然发现了端倪,张问立刻判断自己猜测对了,他想不明白,图尔哈齐这样的敌酋,要用什么理由说服自己?张问满怀好奇地说道:“你说说看,如果理由充分,能说服我,在这清河堡设计放掉你,还是很容易的。要是到了沈阳,就算我有那心,也没那办法。”
图尔哈齐听罢,语气平静地说道:“张问,是吧?其实在鸦鹘关长城下,你灭了我大金三千追兵,我就找人了解过你。张大人应该是有见识的人,你应该明白,明朝的心腹大患,不是我大金国,而在国内。”
张问听罢点点头,“我赞成你说的话,但是这个理由显然不够我放掉你。大明有这么多进士官员,又不靠我一个人治国,我得想着把你押回京师之后可以加官进爵。”
图尔哈齐呵呵一笑,虽然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看起来很假,但是这个敌酋的笑声倒是很爽朗:“张大人的坦荡,却让人另眼相看了。有句话叫没有远虑,必有近忧,你得为以后考虑不是。张大人在清河堡设伏得逞,就此歼灭大金主力,在军中名声大震。可你不是东林党的人,越是有名声,就越是遭人防范。我对明朝多有了解,可知道要算计一个人,有很多办法,你就不怕遭人算计么?”
张问皱眉道:“这和放掉你有什么关系,放了你更是授人以柄,肯定会有官员弹劾是我故意放的人。”
“怎么没关系?”图尔哈齐笑道,“八旗军虽遭灭顶之灾,但是只要你放了我,我就能和兄长一起重新收拾兵马,威胁辽东,届时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