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有令,押进人犯——”
一个腰挎长刀,高举着令箭的红袍大汉边跑边喊,飞而来。与此同时,校场西面同样这般大喉咙高呼,接二连三。
听闻“人犯”二字,唐睿心尖一颤,拔凉拔凉。脑袋一震,浑身寒,不由自主,奋力往稻草里钻。
鲍邈之神情一震,转身从座驾上拔起那面中央绣着金色“刑”字的黑色令旗一挥,嘶声高喊:“开,人犯押进——!”
“踏踏踏……”五排按刀铁甲军士“哗”地一闪,整齐踏步,转眼间便构筑起两道钢铁人墙向中央朱雀台延伸,杀气凌然。
“太子万岁——!”刚刚还是一脸木然的四野人海突然欢呼起来。
“哇呀!太子?呃!”钻入稻草大半个身子的唐睿一愣,心神大震。
他看了一眼敞开的“地狱”大门,瞅着忽然面泛红光,眼露亢奋的各色人群,恍然明白不是因他的到来,引得吃瓜群众们心生同情,为他悲愤为他怜。却是因不能像往日那般早早进入刑场感受杀人前的氛围,抢占最佳位置观赏刽子手威风,欣赏人犯惨嚎,啖吸热辣鲜血气息而在生气,在郁闷,在……
他打了个寒噤,神魂陡然颤栗。恐怖、胆怯、焦虑、心寒……急得快疯了。
“嘎嘎嘎,想躲进草堆?”忽然拽起来的鲍邈之扭头斜睨着唐睿戏谑大笑,威胁道:“人犯戴三械、枷壶手明梏,乘露囚车过市井,古今之法也,本使君怜尔年幼,去三械壶手,但却不能让尔躲进草堆,违悖圣旨,莫非,尔当那三械壶手是摆设?”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唐睿神魂一乱,浑身僵直,嘴青面黑。
“敢恐吓吾家少郎主,该死!”鲍邈之耳内忽然响起蚊呐之声,顿觉心脏遭到细针一刺。当即“熊掌”一松,令旗呼呼坠地。又身躯一抖,“轰”然坐下,冷汗直流,磕着腮帮子不管不顾,在趴在轺车上叩惨嚎:“饶命,大侠……呃不,神仙,神仙绕……过奴婢,奴……奴婢再也不敢了!”
“轰——”人潮瞠目结舌,恍如白日撞鬼。
“神仙?神仙在哪?”四周一片哗然。
“略施薄惩,以儆效尤!”鲍邈之只觉耳里蚊呐冷声一落,心脏痛楚顿消。当即偷偷舒气,却不敢起身,只得闭眼思忖如何捡起丢失的颜面。
过了良久,吃瓜群众也屏息敛气了良久。心有所得的鲍邈之战战兢兢爬起,直起腰来腆出大肚,轻咳一声,尖利一笑,朗声道:“适才本圣使猛见一道身影从太阳光里飞来,呵斥本使对佛子大不敬,言:佛子临世,虽要罹七七四十九难,但却不准吾等凡俗之人辱之……”
言讫,鲍邈之当即对天稽,高唱佛号:“佛祖慈悲,阿弥陀佛——”还别说,他这一番做作,真的是妥妥地还原了弥勒佛形象。
“阿弥陀佛——”吃瓜群众竟觉这是真的,立即有样学样儿,高宣佛号,此起彼伏。声浪如同山呼海啸,滚滚惊雷,在秦淮河两岸猛烈激荡。倏忽间,“噗嗵”“噗嗵”的跪地声汇成洪流,惊震四野……
秋阳当空,阳光烁烁。
趴在地上的吃瓜群众无不露出庄重神情,细细体悟着沐浴在身上的佛光,不停轻声叨念:“佛祖慈悲,佛祖保佑,阿弥陀佛……”
唐睿呆了,傻了。
他下意识地瞄了瞄巫山老叟和金针圣手,顿觉心底有靠。
鲍邈之见到了巫山老叟和金针圣手投来的赞赏目光,陡觉浑身一轻。心道:终于找到了轻责借口,还一举两得,一举两得啊……嘿嘿,还是本使君聪明!
鲍邈之一扫趴在地上的吃瓜群众,当即大气挥手,嘚瑟叫道:“传令使,将令旗捡起来呈给本使君!”
“诺!”趴在地上的传令使一愣,便赶紧行动。
“起解!”重握令旗的鲍邈之立马气宇轩昂地挥舞着令旗,喝令开拔。
车声辚辚,鲍邈之率领着经过佛祖圣光洗礼的斋仗使,在吃瓜群众肃穆、庄重地簇拥下,押着那辆高大的囚车,沿着彩棚留出的巷子缓缓驶进了刑场。
“哇塞,好多轺车,好多青铜器!”经历了一场负面情绪洗礼的唐睿扫描着一辆辆停泊在各大彩棚下的华贵青铜轺车,低声嘟哝,豪气陡生,斗志昂扬。
按刀而立,夹道护卫的铁甲军士虽依然闪烁出冰冷眼神,铁一样沉默,唐睿却再也不觉这刑场有多森严,多吓人。心道:这定是那些前来受教的王子王孙们座驾了,看样儿,真是无一遗漏,全体出动了哇……
昨天,圣谕一出,各大王侯子孙们大为振奋,连忙派出奴客四处串门儿,邀请气味儿相投者择地喝酒,连夜密议,做好了各种准备。但他们谁都没料到关押唐睿的囚车刚进入刑场就引来神佛光顾,顿觉吞了苍蝇般恶心难受。
特别是那些被唐睿捏过蛋蛋儿的纨绔子们,他们可是受尽嘲笑,煎熬了十多天才等到“阴险童子”被官家严惩,无不神采飞扬而来,大有复仇之快感。可一听闻官家宠侍,今日之监斩官鲍邈之传扬出唐睿是佛子,都情不自禁夹了夹下档大吸冷气,哀鸿一片。
他们虽暗暗生疑,但又不得不相信。因为刚才还是阴云密布,秋风萧瑟,可唐睿那架囚车一到,便是云开雾散,满地阳光。这说明什么?说明唐睿若非佛子临世,哪有这般妖孽……
临时观刑棚环绕着高台朱雀台,围成了一个约莫百米半径硕大菜盆,五彩缤纷。数百名甲胄军士又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