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吴将伍员掘墓楚先王并鞭笞其尸体的消息,的确是引得了列国诸侯的震怒,无他,连楚王都是不能够保证自己的身后得到安稳,更何况是那些弱小之国的诸侯,故此,远离吴楚的诸侯皆是发檄文,强烈谴责吴军这种不义之举。
甚至是吴王自己,皆是被伍员这等做法极为不满,前来郢都之后,吴王亦是招来了伍员,用着略微呵斥的语气道:“孤知晓亚父乃是与那楚王有着杀父之仇,灭族之恨,然而焉能够大庭广众之下,对楚先王掘墓鞭尸,倍加凌辱!”
此事传的中原是人尽皆知,但伍员却是不知,亦是对吴王不卑不亢的回道:“老臣与那楚先王的确是有不共戴天之仇,然如今已经是亡其社稷,毁其宗庙,断其宗祀,岂会是不顾大局,掘墓鞭尸?”
吴王亦是相信了伍员此话,但终究是有着自己的酌量,一时之间,倒是半信半疑的起来,是故,吴王好生安抚了伍员一番,亦是招来了此番伐楚之战中大放光彩的吴国大将军孙长卿,亦是询问起来了此事。
这位吴国大将军亦是心性耿直,见吴王如此问,亦是率直的回道:“王上,伍卿乃是吴国重臣,心惜吴国社稷,自臣攻破郢都之后,便是封锁起来了郢都,伍卿的兵马乃是比王上先到数日而已,且是楚先王陵墓至今未被寻到,焉能够让伍卿掘墓鞭尸!”
这位吴国大将军心性耿直归是耿直,但终究是有着腹中谋略,故此又是对吴王解释道:“此番如此对吴国的重臣如此构陷,王上就不觉得,此事太过蹊跷了么?”
“这……”说到底,吴王并非是酒色之辈,实际上这位吴王的权术并不逊色于魏王与齐王这些霸主人物,否则的话,武国朝堂之上的“本土党”、“亡楚党”、“旧越党”亦不会在吴王的手中任其掌握。
是故,在孙长卿的稍稍点拨之下,吴王便是有如此推测道:“难道……是楚人?”
孙长卿亦是点了点头:“楚国毕竟是传承了数百年的大国,吴国国力尚浅,此番能够亡楚实乃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大利之局,但是楚人,尤其是旧楚权贵必不私心,如此这般,臣也是猜测,其一乃是想要王上自断其臂,其二便是激励亡国的楚人,奋起抗吴!”
孙长卿如此说,亦是为吴王整理清楚了最后的脉络,当下,吴王亦是惊出来了一身冷汗,直接是站了起来,走到了孙长卿的面前,拉起后者的手臂,亦是有些后怕的言道:“若非是大将军提醒,孤险些中了楚人的离间之计!”
孙长卿借此亦是对吴王问道:“王上亲临郢都,莫不是要占据这楚西之地?”
“这是自然!”吴王倒也不隐瞒,当下说道:“将军五战五捷,攻破郢都,孤岂能够白白浪费了将军的一番苦战,夺得了楚西之地,对于吴国来说,亦算是多了一处粮仓,日后与齐国开战,有了越地和楚西作为粮仓,即便是楚东发尽民夫为士卒,又有何妨?”
“恐怕……”孙长卿有些顾虑,不过见到了吴王这意气风发的模样,便是欲言又止了。
吴王当下亦是道:“传令孤吴国大军,若是再有楚人议论此事,视为敌寇,可就地斩杀!”
就在吴王一身戾气的时候,伍员亦是回到了营帐之内,就是方才,伍员便是听闻了吴王将孙长卿招进了下榻的行宫之内,伍员这才知晓“掘楚先王之墓,鞭笞其尸”这则流言,究竟是有着多大的威慑力。
孙长卿乃是伍员的旧友,是故伍员自然知晓孙长卿会对吴王说什么,但是比吴王和孙长卿想到的更远的是,伍员认为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真的是楚人离间某与吴王的君臣之心,激愤楚人抗吴之心么?”
伍员静坐在蒲团之上,亦是陷入到了沉思,很明显,“掘楚先王之墓,鞭笞其尸”这则流言对于吴国最大的伤害正在此处,即便是吴王不受离间之计,此计也甚是歹毒,且不说楚人激愤,单单是中原列国因为此时对吴国的厌恶,便是将吴国逼到了不利位置。
再怎么看,此事和楚人就离不开关系,但是伍员天性上的谨慎,却是不得不多想一些。
是故,在一杯茶盏里,伍员想到了至关重要的一件事,当下看着茶水之中浮起的茶叶,亦是惊出来一身冷汗,一拍额头当下喃喃道:“某怎么就偏偏忘记了他!”
伍员想起来的,正是如今吴国朝堂之上的上卿,范离!
实际上,伍员即便是楚人出身,但是时至今日,伍员乃是将自己真正地视为了一名吴人,是故伍员才是不遗余力的助吴国强盛起来,但是作为一个谋臣,伍员对于越国的防范心思,从未削减过半分。
那在越地摆出一副吴国属臣模样的越王、以及被吴王亲封为句章守的文仲,在吴国朝堂之上身居高位的上卿范离,还有那位越地而来的吴王妃西子,这一切且是伍员不敢轻易所忽视的。
但伍员即便是如此,亦是没有将此事直接是捅给吴王所闻,乃是因为十年前吴王发兵并越的时候,伍员能说的话皆是说了,但是我行我素的吴王却是充耳不闻,伍员也是知晓,这其中固然是有着吴王的刚愎自用,还不可避免的有着吴王对于吴国朝堂之上的制衡之术。
无他,“亡楚党”在吴国朝堂之上的权柄实在是太大了。
伍员身为两朝老臣,位高权重,孙长卿掌握着吴国最为精锐的三万精卒,伯丕更是掌握着吴国的水军,与此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