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一日的晚宴是一场践行的宴会,不过具体是送谁还真不好说,总之是一顿关于分别的饭。隔天梓宫与两宫、嗣皇帝便要起驾回銮,肃顺等八大臣、宗室诸王、文武大臣都要随驾返回北京,当然也有一部分还得留在承德善后。果兴阿就是不需要随驾回銮的,他不用去参加嗣皇帝的登基大典,而是留在承德。定于在十月初九启程,分承德与固安两路开赴北疆,赴任黑龙江和吉林将军。所以这顿饭,到底是果兴阿送随驾的诸人,还是大伙儿送果兴阿,还是真的不好说。
因为是咸丰居丧期间,宴会的规模不好搞得太大,所以八大臣也没有全体与会,真正聚到一块的人并不多。近支宗室里有老五爷绵愉、五爷亦誴、七爷奕譞,八大臣里也只来了怡亲王载垣、郑亲王端华以及肃顺,剩下便是果兴阿和直隶总督文煜。八个人一个圆桌就坐下了,酒菜并不十分丰盛,但气氛还算融洽。
众人说了些离别珍重的场面话,老五爷和载垣又说了许多嘱咐果兴阿“勤劳王事”的废话,剩下便是吃饭。老五爷绵愉滴酒不沾,也不知他是不愿违制,还是准备养生。五爷亦誴可没什么顾忌,一副江湖好汉的做派,烈酒如水一般,一碗一碗的干,不过却很少说话。七爷奕譞的话就多了,在场的人就没有他谈不来的,酒他喝的不多,但是抓住谁都能聊两句,不过说的都是废话。载垣和端华就是来应景的,真正有点离愁的,也就是肃顺和果兴阿。
“六哥对不住你啊!咱们是父一辈子一辈的交情,可是六哥却把你扔到那个冰天雪地里去了。不让你回关内的事,你别怪六哥!”肃顺拉着果兴阿的手,真是有些不舍,喝了几杯酒之后,更是仿佛在果兴阿的背后看到了惠扬的身影。
“咱们哥们儿论哥们儿的,公务说公务的,六哥你是从大局出发,我都理解,我也不怪你!关外是老家啊!当初大行皇帝提出来的时候,我自己也是愿意的,回家其实挺好,那边的人是都不认识了,但起码土是亲的!”果兴阿回忆的是他的东北老家。
“六哥有愧啊!”肃顺还以为果兴阿说的是两百年前的事,更觉得自己对果兴阿有些刻薄了。
“不说了,不说了,都在酒里了!”果兴阿眼泪都下来了,他更愧疚。肃顺这一去,可是要在鬼门关上走一圈的,肃顺前面就是个大坑,可果兴阿却偏偏没办法提醒他。
果兴阿和肃顺的酒喝得眼泪吧擦的,让桌面上其他人也有了点伤感的意思,多愁善感的五爷亦誴,更是连干了三大碗。有点过量的亦誴,干脆站了起来,开始打圈,挨个向在座的人敬酒。
“人家要杀你哪!”亦誴敬了肃顺一杯酒之后,绕到了肃顺背后,好像要走向坐在肃顺旁边的果兴阿。但却忽然在肃顺的背后停下了脚步,伸手提起肃顺的辫子大声的来了一句。
亦誴这一句话,没头没尾完全不着边际,但是坐在肃顺身边的果兴阿却猛然抖了一下,对面奕譞的眼睛了也射出了一道外人不易察觉的寒光。果兴阿有金手指,奕譞和他六哥密谈过,他们当然知道亦誴说的是什么意思,慈禧和奕欣想要肃顺的命。
“请杀,请杀!”肃顺不知内情,亦誴的提醒又太隐晦了,他还以为亦誴是喝多了,根本就没有多想,还非常配合的低下了头,做出了等着砍头的姿势。
亦誴的脸上依旧是嘻嘻哈哈的,也没说多余的话,放开肃顺的辫子,又开始一个接一个的敬了下去。一圈还没喝完,他自己就已经醉到了。老五爷绵愉和七爷奕譞,见亦誴醉的像滩泥一样,便起身告辞,要扶亦誴回去。
“老七且留步,你之前一直统管神机营……”肃顺忽然想起这位不着调的七爷,手里还有一支不大不小的部队。
“一切等回京再说!”奕譞也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而且这个语气很有点“走着瞧”的意味,听得果兴阿忽悠忽悠的。
“怎么和你六哥说话呢!没大没小!”老五爷也不知是否了解内情,反正奕譞话音未落,他便开始训斥奕譞。
乱乱哄哄的,肃顺后面的话便没有再说,送了三位近支宗室出去之后,剩下的五个人又喝了一会。果兴阿的心里有点五味杂陈了,奕譞可能就是冒失,或者是无心的一句话,亦誴可是绝对的话里有话了。人家和肃顺没有深交都能提醒一句,自己号称是通家之好的朋友,却一句都不交代,实在是不够意思。
“六哥,五爷和七爷的话,可有点不对味,这次回京,你要多加小心啊!”果兴阿不能说自己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只能顺着亦誴留下的引子往下说。
“你放心吧!哥哥们都是老麻雀了,还能让这哪个小家贼给算计了!”肃顺好像依旧不以为意。
被老五爷绵愉骂出去的奕譞,也一直在嘀咕。亦誴因为支持咸丰留下的遗命,所以是支持八大臣的,他说点酒话给肃顺提醒是有可能的,但这消息他是怎么知道的呢!无论是两宫太后,还是奕欣,都绝不会把这紧要的事情,透风给亦誴。他却不知道,亦誴一直盯着一个人,一个叫曹毓英的人。
焦佑赢升任挑帘军机之后,曹毓英便成了首席军机章京,肃顺当政之后便对他百般拉拢,可是曹毓英却不太给面子。肃顺不知道,好管闲事的亦誴却知道,这个曹毓英是奕欣的铁杆。后来曹毓英以回乡省亲为理由,来了个人间蒸发,彻底甩开了肃顺,但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