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翔宫,皇帝的尸体被放在矮榻之上,秦羌长身玉立在边上,静默。
好一会儿,忽的想起什么,他伸手探进皇帝龙袍的袖袋。
袖中别无他物,只有一个小瓷瓶。
他掏了出来。
小瓷瓶瓶面上没有任何花纹图案,里面也空空如也。
他微微眯了凤目。
很显然,这是装药的瓷瓶。
里面本是装的什么药呢?
拿起来放到鼻尖下嗅了嗅,并未嗅出什么来。
不过,他却有了一个猜测。
会不会增强夜视能力的这个药应该是他父皇服的,而他父皇服的会成为常姜刺杀对象的那个药,实则上是应该他服的,只是两药被人调了包?
他倒抽一口凉气,会是这样吗?
当即唤了宫人,让其去内务府了解一下,今夜宫宴时宫人们的分工安排情况,是谁负责常姜的斟茶和布菜,又是谁负责他的斟酒和布菜,找到后将两人带来龙翔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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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幽幽,星光凄迷。
天洁山上,秦义将蔡项南的骨灰葬好后,站在坟前久久伫立。
忽然,远处传来绵长的钟声,一下,一下,声声入耳,他回过神。
转身,微微眯眸,遥望着皇宫的方向。
确定钟声就是从那个方向传来。
丧钟。
终于死了是吗?
那个杀了他们蔡家十一人,灭他们蔡家满门、杀他父亲、屠他父亲尸体、将他父亲挫骨扬灰的男人终于死了吗?
那个养了他二十年,育了他二十年,就算将他贬为庶人,却默许兄弟姐妹们跟他来往,并对兄弟姐妹们给予他援助睁一只闭一眼的男人终于死了是吗?
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感觉。
似是大仇得报的快感,又似是有痛失至亲的悲伤,都很强烈,都强烈得无以名状。
是的,药是他换的。
下午,为了拿到他父亲的尸体或骨灰,他弄晕了何法师身边的那个叫小陌的小男孩,做了一张小陌的面皮,他缩骨后戴上,潜伏到了何法师身边。
进宫之前,他本是想去偷听一下关于他们进宫后做法事的安排,他好对应安排自己的计划,谁知竟听到了皇帝的计划,关于除掉秦羌和常姜的计划。
当然,他们并没有明讲,当时是何法师身边的那个贴身侍从将准备好的三个小瓷瓶给何法师,说,图案是老鹰的小瓷瓶可以装那个致人失控杀人的药,图案是小鸡的那个小瓷瓶,可以装让人瞬间失去内力,牵引失控者的药,没有图案的那个,就装致人瞬间夜视视力变强的药。
然后,何法师说,嗯,药是当今皇帝要的,牵扯的是当今太子,可马虎不得,一定要谨慎。
那个侍从很震惊,问,皇上要除掉太子?何法师嗯了一声,说,借柱国公之女常姜之手,一箭双雕。
根据这些信息一想,就不难想到皇帝的计划是怎样的。
换做以前,他可能会跟那个侍从一样震惊,因为他觉得皇帝再坏、再阴狠,虎毒还不食子呢,他应该不会连自己的子女都害。
这也是他在龙翔宫阻止秦羌杀皇帝的原因,他当时觉得肯定是秦羌没有搞清楚,秦心柔是皇帝的女儿,皇帝不会这样qín_shòu不如。
可事实证明他错了,皇帝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所以,如今想要除掉自己的亲生儿子秦羌,他也并不意外。
或许是自己想要复仇,又或许是感激今日在龙翔宫里秦羌的出言相救,当时,秦羌虽是说着嘲讽讥诮他的话,但是,他知道,他是在提醒皇帝曾做出的承诺,是在救他。
当时在场的人不少,那样的形势下,秦羌还站出来,且是唯一一个站出来救他的人,甚至在不久前,他还刺了秦羌一剑,虽然,后来想想,应该是他父亲趁乱而为,但是在秦羌眼里,在众人眼里,就是他刺了秦羌一剑,这样的情况下,秦羌还能出言相救,实为难得。
所以,那一刻,他做了一个决定。
将药对换。
知道入宫做法事大家都要穿专门的法事服,而何法师要穿法师服,所以,他事先从何法师的窗户潜入,躲在他换衣的屏风后,趁他将衣服换下来的时候,偷偷完成了这件事。
丧钟一声一声,在京师的上空回荡不去。
也一声一声,在他的心中撞击盘旋。
回想他这一生......
他忽的就笑了,为自己用“一生”这个词,才二十岁的光景,人生最美好的韶华,怎么就叫一生了?
或许是因为一直在失去吧?失去母亲,失去绵绵,失去师傅,失去身份,失去父亲......
似乎已失去一切,包括家。
深山的夏夜很凉,浓浓雾气笼于天地,将他的周身染上一层薄薄的水湿,尤其头上、眉上、睫毛上特别明显,他垂目,长睫上的雾湿落于眼睑,像极了人的眼泪。
钟声寂,他默然转身,走进苍茫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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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惊寒和厉竹来到龙翔宫的时候,秦羌一人正站在龙翔宫外面的台阶上,微微扬着脸,迎面吹着夜风,衣袂飞扬,猎猎作响。
似是沉浸在什么心事中,连他们两个走过来都没现,还是他们一直拾阶而上,来到他近前,他才意识过来。
“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卞惊寒没做声,厉竹开了口:“你不是问我娘,眼睛能不能医吗?我现在就来给你医眼睛。”
秦羌怔了怔,有些意外。
这个时候?
厉竹看了看龙翔宫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