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真想到孩童之时,五六岁懵懂无知,最喜躺在娘亲的双腿之间。
红狐地毯,娘亲安坐,窗外鹅毛大雪,屋内红泥火炭,温暖如春。
那时候,仿若此生最幸福的时光。
鬼使神差的,赵真竟真的顺这小娘的轻呢,侧着身子,靠在小娘的双腿之间。
小娘唱起轻柔的歌声: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这一梦,却是多日来最为安稳一觉。
待赵真醒来,悚然坐起,回头一看,小娘面现痛楚之色,柔荑在双腿之间搓揉,显然赵真枕的太久,双腿麻的厉害。
该死!
此等危急时刻,怎可大意安睡?
赵真面现懊恼之色,惊出一身冷汗,心中烦躁至极。
“赵公子,做噩梦了吗?”小娘关切的问道,刚想伸出手,摸摸赵真的额头,陡然瞧见赵真目露凶光,吓得缩回手,急忙俯下身子,将脑袋搁在地板上。
“放肆!”赵真咬紧牙关,背对着小娘,极力压抑着怒火:“速退!”
小娘大恐,哪里顾得上其他,慌忙退下。
赵真深吸一口气,瞧见花容失色的小娘,没来由一阵懊恼。
“好不晓事的小娘,竟然惹赵公子不高兴?一会让李尚宫打发了事!”赵真恍惚间,一身简衣的灵公主跨步而入,正襟危坐,正对赵真。
屋外,站着一位身着红衣的中年妇人,小心翼翼的伺候在门外,应当就是灵公主口中的李尚宫了。
灵公主明眸皓齿,眼中含笑,瞧着赵真恼羞模样,似乎想看到更多讯息。
皇家无情,礼法森然,侍奉贵人失礼,遭受的惩罚极为严重。
见赵真不语,不见喜怒,灵公主抬起手,远处的李尚宫弯着腰,低着头,踩着小碎步进了厅堂,跪在灵公主侧近,等候差遣。
“小娘杖刑二十,打发到盥洗房。”灵公主淡淡的说道,随口就决定那小娘的命运。
赵真心中咯噔一响,小娘若遭此刑罚,在府邸中绝活不过半年。
“殿下,请宽恕小娘,方才之事,与她无关!”赵真终究不是将个人喜恶强加在他人身上,况且小娘服侍尽心,只是他恼火失去警惕之心,不经意间迁怒到小娘身上。
若因此事,让芳华少女,死于非命,终究不是赵真本意。
灵公主目露讶色,没想到赵真会为一介下等奴婢求情,这在贵族中甚是少见,更别说自省认错的话,当众说出来。
帝都的大家贵族们,养成了君子的孤傲,说的好听叫仪态,说的过分就是狂放不羁,视人命若草芥。
最为典型的便是国风盛宴,斗场厮杀,将这帮深受儒学熏陶的君子们,残暴一面展现的淋漓尽致。
灵公主调整坐姿,笼络人心,这种恩惠都是小事:“李尚宫,你退下吧!”
李尚宫撅着臀,脑袋按在地,一张脸全贴在木板上,自始至终没有说出一字。
真真将恭顺守礼演绎到极致。
李尚宫跪伏而退,依旧守在屋外,侧着身子,赵真轻瞟一眼,这二八妇人,面若桃花,饶是岁月风霜,仍旧姿色颇佳,身段绰约,颇为诱人。
赵真“唉”的一声,端起身侧的茶杯,轻酌一口,颇多感慨。
灵公主意味深长的说:“赵公子大才,此番脱困,当辅佐本宫,为何长吁短叹?”
“世事无常,前一刻皇亲贵胄,后一刻阶下囚徒。人生无常,有人出生便显赫尊贵,有人出生便与猪狗无异。性命如草芥,生死不由天?”
灵公主仰头大笑,不置可否道:“若不是亲耳所听,谁敢相信国斗屠夫,多愁善感起来,倒像是一个娘们?”
赵真郁结,天下之音难求,灵公主这般聪慧的大人,都无法理解吗?
“我相信,未来总有一天,生死不是随意一人可决定!”赵真不明白,经历家族剧变,他为何生出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
灵公主用惊讶的目光盯着赵真,郑重无比的问道:“难道,这便是赵公子的道?”
“这不是我的道!而是天下的道!”赵真决定停止这个话题,他可不认为堂堂一国公主,坐在这里,为的是听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灵公主沉吟一会,终究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多过讨论。
赵真的话题,最适合太学院的清谈家们,若是将赵真论题丢出去,他们绝对可以为此谈上五天五夜,甚至会引爆一个新的盛会。
既然前菜已酝酿的差不多,赵真开门见山的道:“梁师已将赵夫人之事告知,公主府的恩情,赵真铭感五内。在下才学浅薄,只能尽绵薄之力。”
灵公主摇摇头,道:“到现在赵公子还没有看清楚形势吗?你真的以为,本宫只是为帝位内斗,不顾天下大势吗?”
赵真终于动容,眼前这位少女,绝不是寻常女子简单。
谁敢小觑她,就要付出超出预想的惨重代价。
赵真适逢家族大变,他蓦然意识到,世间万物都在快速的变化,福祸难料,他就像是砧板上的鱼,刀斧悬空,却不知何时落下。
在牢狱中,他就生出一个奇异古怪的念头:
天底下,有没有办法,能够让他掌控一切,掌控命运,不再为万事万物操控!
这个念头陡一生出,饶是赵真心性超脱,也被这恐怖念头所惊。
天下万物,何物不被约束?
日有升,便有落!
昼夜交替,四季变迁。
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