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邃洞窟,死寂无声,唯有不见天日的黑暗,悄然弥漫未知的恐惧。不过,对于困禁其中的清俊文士而言,百无聊赖的寂寞无知方是难熬之处。无人可以搭话,难以解脱束缚,远沧溟只恼无法传讯于外,止不住地在洞中左右来回踱步:“被擒多日,老大他肯定十分焦急。抓我之人始终不闻不问,也不知他到底存何心思……嗯?”
“……呵,我的忍耐十分有限度。”
黑洞骤启,正邪同现。愆释佛辉沛然,终不及骨扇浑元饱满。身如邪魅飘然后撤,鬼麒主震退却尘思凌厉挥剑,眨眼闪至远沧溟身后,轻描淡写一掌探出按上肩膀,即令远沧溟难以动弹:“收剑吧,兄弟重逢本是可喜。你们该知足,目前我还未想过,让一桩乐事变成丧事啊。”
“你?卑鄙!”
“什么兄弟?”
异口同声的质问,换来鬼麒主了然一笑:“易教孽子,何必故作不知呢?”
“易教……”
不仅是为暂止干戈,亦是给出让二人彼此直面的机会。鬼麒主身形稍让,顿令神似的同胞兄弟目难转睛。难辨你我的面容如镜照影,远沧溟稍稍一愣,更在却尘思反应之前,仿佛抢先一步接受了事实,打量道:“啧,这就是我的亲大哥么?”
“大、大哥?”
纵已遁入空门,血脉根髓终令神魂悸动,近乎难以自持。却尘思伸手欲触亲人,却被鬼麒主一扇挡开。不甘受人所制,涉足运剑横拦,但遭鬼麒主苍龙一击,登时弃剑离手。
“再说一次,不要挑战我的耐性。”
鬼魅身影数指连封却尘思要穴,鬼麒主信手再布奇阵,立将兄弟分割而开,随之一溜烟不见行踪,只剩二人独留暗洞。而在山洞之外,崇玉旨仿已按捺不住,眼看鬼麒主归来即刻发出质问:“已有两名孽子,你还想拖到何时?”
“不是时候。”
“不是时候?”
“有波旬给应无骞撑腰,你还扳不倒他。而现在解封幽都,除了打草惊蛇,还能有何意义?”
“不动城追杀不休。对我而言,同样如芒在背。”
鬼麒主颔首为然,却又故意模糊其词,道:“不错。可你该相信,目前咱们的利益一致。而当初黑帝中了你们的四象锁元钥,若不设法找出解决之方,幽都对咱们又谈何助力?”
“这?”
“掌教若是有意,不妨设法收集三寒魄。你曾与君临黑帝为敌多时,又为道门上层人士,谅必应该有所耳闻吧?”
“笑话。天地奇珍三寒魄,非至善之人不可取,你认为我们符合要求?”
“所以,远沧溟与却尘思才有用途。”
擒拿却尘思来此,当然不是单纯为了解封幽都。只要以远沧溟为质,鬼麒主自有把握逼却尘思取来三寒魄。然而,崇玉旨却似另有但书,口风突然一转,神情肃穆道:“恐怕没那么简单。孤寒魄已被一名隐士用于救治剑非刀。他之实力如何,你应该心下有数。”
“喔,是刀剑·剑非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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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还真?一路走来,已有多人认为我是素还真,难道我真与他长得十分相像?”
“难道,您不是?”
“在下有生之莲解锋镝,小姑娘你可要记牢了。”
龙马随行,黑发秀容,依稀清香白莲面貌。但因千日之忘过往尽抛,有生之莲却是全无印象,陪着墨倾池等人安葬好隐春秋后,便继续在苦境大地随性游走,不知有意无意转道六庭馆附近。
全不看对方神情微妙,解锋镝一派怡然自得,像是陶醉于优着:“近来儒门人望愈厚,因此解某入世拜访了诸多儒脉,增长了不少见闻。但像六庭馆一般,类似佛门圣地超过儒门的地方,倒是十分少见。”
“嗯……前辈,其实,那是小妹的缘故。”
“喔?”
明明是同一个人,又像是在与另外一个人对话,难免令人无法适应。但觉对方殊无恶意,回到家中的闻人清苒索性代母耐心作陪,在六庭馆范围兜绕了一圈,一边试着唤醒对方脑海中的深层记忆,一边顺带将有关槐生念曦的事娓娓道来,直到走至庞大巨树底下,方才停下脚步忧心忡忡道。
“魔息大帝暴虐无常,根本不可能帮我们。小妹现在沉眠不醒,我也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她尽快苏醒。”
“怪贩妖市……听说皇族的精血各有奇效,尤其是以龙戬血脉转死化生之能为最。不过,我并不认为得到他的帮助,便能让令妹快速复苏。”
“前辈记得妖市?”
“不然。我曾神游过那处怪诞之地,并非脑中记忆。”
摇了摇头,解锋镝淡笑回应。着实猜不透对方是真失忆,还是假迷糊,秀心身为晚生后辈,却也不好意思冒犯太甚,只能接着解锋镝话意,询问道:“前辈刚刚的话意思是?”
“令妹所欠,非在生机,而在神魂。龙戬皇血,虽有助于其恢复,却难唤醒其精神。就我所见,这株菩提树生机勃勃,未必非此不可。”解锋镝认真思量道。
“可是,魔息大帝曾以深海主宰之身孕胎养魂呢?”
“噢……若是如此,的确值得一试。但在那之前,还是让解某略尽绵薄。”
眸中若有所思一瞬即逝,解锋镝宛若来此之前,就已有了腹案准备。未做任何解释,有生之莲一拢手中折扇,忽而凌空而起,掌中极纳风雷齐能,四心之力勃然催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