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事,未遂闻人然铺张遗愿,在细雨纷飞中低调开始,安静落幕。映目皆缟素的灵堂内,不时有人前来祭拜,又无语沉默而去,好似根本来不及悲伤缅怀,便又被重新拖拽回密布的战云内。
而过程之中唯一的插曲,该是素还真念叨几声“好友死得苦状万分”,闻人然的牌位竟当场开裂三分,堪称神州“死不瞑目”的典范。
不过,在处理结束后事将人下葬之后,理当商讨的正事犹须探讨。楚君仪送走一群不相干的外人,暂留的素还真待其收拾完毕,接着直切正题:“闻人然此回可有留下复生之方?”
“确有备案,但未必有效。”
面冷似水的楚君仪,难掩眸光深处难掩的一丝哀急,却依然保持着该有的镇静,沉声应答:“烙骨大法、神源等一干方式,均能保留他之生机。然而有一难点,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规避。”
“……是波旬?”
当初众人齐心协力,以三青三宝重现远古魔龙全力一击,方将波旬封印入星云河。素还真对此自然亦有了解,下一秒又生疑惑道:“闻人然第一次被擒,不是曾跑出一点分魂?”
“神源至今尚无反应,恐怕波旬不会犯下第二次错误。而冥王的神力更非寻常,连吾亦不能把握吾夫究竟将通过怎样的途经重生。”
“竟然是这样。”
一旦闻人然灵识落入波旬之手,素还真绝不会蠢到指望女琊一人,能够背着阎达和迷达将灵识送回。何况前番听闻人然讲述,欲界远未放弃卷土重来的打算。波旬三灵只要还思维正常,都不可能做出资敌的举动。
不过话讲回头,如果是波旬掌握灵识,闻人然便不至就此亡命。素还真遂按下部分担心,再度公事公谈道:“既是如此,就算演变成最坏的结果,有忆秋年等高人前辈制住闻人然,应当也非太过困难。现如今的困境在于,教母下一步准备怎样做?”
“吾无妨。六庭馆有秋筠、百岫嶙峋,乃至雪鸦与宵,纵非无懈可击的堡垒,亦断不至遭人一夕屠灭。倒是冥王啻非天修为骇世,素贤人须尽快设法将之铲除。”
“这是自然。”
邪灵与冥王所带来的致命威胁,已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素还真略一思考,念及要务便起身告辞:“罗喉挣脱封印复生,难免与天下封刀产生冲突。刀主席已答应援手,如到必要之刻,还须教母审时度势、鼎力相助。”
“吾明白。”
合则生,分则亡。在这种紧张时局下,正道自然不能再被敌人各个击破。而送走了忙碌奔波的素还真之后,楚君仪却静静站在牌位前,出神凝思着未知的考量。
同一的时间,不同的地点,六庭馆南方十里梯田半腰之上,槐生念曦亦苦恼地紧皱着眉头,纤细的右足踏出续又缩回,仿佛不知该怎样面对当下的亲缘。
“……罗喉兑现了承诺,爹却被其他人杀害了。”
绵雨沾衣不觉,原地踌躇不知所措,银发少女许久之后,终于咬着银牙做下决定,决然甩身而去。
“半死,半死懂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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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不能保证这种方式,能对啻非天产生作用。”
“但,总得一试。”
彩绿险磡圣殿之内,楚君仪遵循着闻人然事先预留的方案,找上了正愁着和姑娘谈恋下的尘默神昏结界所产生的绿菌,有侵蚀阻碍对手真气运行之神效。天者之所以蜕变为冥王,乃是仰仗死神外物。倘若绿菌能够限制天者本身真气与死神之力结合,太学主便有正面击败他的机会。”
“还请稍等。”
调试了一下挂在耳边的金丝饰品,燹王竟有背常人地大声呼叫道:“大君,你觉得教母所讲得方式可行吗?”
“吾就站在你的旁边,王用不上刻意使用通讯工具。”
嘴角抽搐了几下,圣痕者颇有些无奈回应。燹王却似不以为然,举杯饮下一口甘露,叹道:“唉,你真是不懂情趣。闻人然刚下葬不久,我这是在缓和气氛,劝教母节哀吶。现在只有振作精神,大家才能战胜敌人。”
“根本是你不能体谅别人的心情。”
虽然被一个连恋爱都没谈过的人说情趣很奇怪,圣痕者动了动嘴唇,终究还是未与燹王过多争辩,兀自思忖道:“吾王一人对上冥王,恐还力有未逮。届时还是由君权事先培养绿菌,再与王同时出手或能短暂掣肘冥王。”
“那就这样吧。”
不须陪伴阎王征战苦境,更解决了彩绿险磡后顾之忧,燹王目前的重心都放在撩妹上。
而一个四处战乱、人人自危的中原,哪比得过和平安详的环境。此时楚君仪既找上门,燹王又得圣痕者颔首认可,遂当场拍板决定:“尊驾放心,吾安排险磡内务之后,会往苦境与你们汇合。”
“多谢二位。吾尚有要事待办,不便久留,请。”
“慢行。”
请出一名关键外援助力,还须提防邪方阴谋算计。楚君仪匆匆离开绿境,不多时背后却缀上了一条小尾巴。然而银发少女虽未隐匿自身气息,儒门教母犹似全无感应,步调如一地走在葱绿野地。
亦步亦趋地紧跟在后,直到楚君仪顿了顿继续前行,槐生念曦才低垂着小脑袋,闷声问道:“你还在生气吗?”
“外子亡于恶人逞凶,吾有何理由不怒?”
冰冷浅淡的话音入耳,使得银发少女打了个机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