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褚见利站在塘河岸边患得患失的时候,一条半旧的乌蓬从上游缓缓而下,不多时就停靠在尚未完工的私港前。
船一靠岸,劈里啪啦先跳下来五六条精壮的汉子,打头的一个正是前几日派去山里汇报情况的那个,见到褚见利迎上来,急忙叉手:“三爷!”
“大爷呢?”褚见利呵呵一笑。
话音未落,船头一声洪亮的喝声就飘了过来:“老三!”
褚见利抬头一看,头戴竹笠,一身土布短袍,方脸短须的周通正站在船头,笑吟吟的看着他。旁边那位虎须环眼,腰跨杀猪刀的矮汉子,不是陈二爷又是谁?
多日未见,趁着从船上卸货的时间,三位头领彼此开始寒暄——周通知道某些人的嗜好,这次随船还运来了十挑鸡血石......
在听完褚见利略带忧虑的局势汇报后,周通大气的摆一摆手:“无妨,这事你多虑了。以先生的神通格局,何须在弟兄们身上多费心思,左右不过是缺人手罢了。”
说到这里,周通叹了口气后才继续说道:“当日拿下白庄后,弟兄们不也试探过吗?奈何人家执意远行。现下看来,还是屏风寨庙小容不下真佛,如今先生勾引来心腹,说不得就是一番大场面。唉...总之,先去见一面吧,也是个机会。”
一行人前呼后拥,挑着天目山名优土特产,径直走向塘庄,去找曹川“叙旧”。
在塘庄门口,一个马脸,双眼狭长,皮肤白净的“和尚”正等着周通一干人。
冯峻,前工头,大堂经理,人力资源部部长,目前是穿越公司移民计划的负责人,自号“普渡”,其实干的还是老本行——人力资源调配。
两伙人在塘庄门口不伦不类的互相见礼后,冯大师操着一口只有七分熟,从“杭普”速成而来的杭州土话,展示着他那职业性的,有点柔和的声线,引着三位头领一路往后宅行去。
一进到后园,陈火丁的小眼睛瞬间蹦到最大——一间草棚下面,七八条长大汉子,正赤着上身,围着条案,摆弄着一堆枪械,远处还立着木靶。
一个明显是菜鸡的穿越者正端着马步在练枪,m9手枪清脆的嘡嘡声不断响起,撩拨的陈二爷心痒难耐,被周通狠狠瞪了一眼后,才不情不愿的被拉走。
来到堂屋门前,冯峻示意几位稍等,他进去后不久,门口的几位就被带进里间,周通进屋后抬头一看,堂屋正中独坐的,正是多日未见的曹先生。
曹真人今日的打扮有些特色:上身是一件明黄五龙彩绣唐装,下身亦是一条亮黄西裤,大马金刀的端坐在交椅上。左右两旁站着的是夏ceo和普渡大师,看到屏风寨三位当家进门,曹总怪笑一声,微微欠身说道:“周大当家别来无恙?”
......装逼装成这样,实在不能怪到曹川头上。按照他本人的性子,早就出门迎客,然后大伙一起喝点啤酒有啥说啥了。
今天这一出充斥着劣质心理暗示的剧本,是几个自称对古代文化有深刻研究的穿越众捣鼓出来的,曹总只负责表演,连后续的台词都是别人写好的......
根据开锣会议的精神,穿越势力预计会在中秋节后,海面上刮起北风的季节,扬帆远航,直扑大员,在荷兰人的尸骨上建起穿越政权的第一处基地。
眼下是农历四月份,距离北风季还有四个多月的时间,穿越者们必须在这段时间内,组织起一个人员和物资的收集供应渠道来。然而无论下一步怎么走,某种程度上可以称之为“自己人”的屏风寨匪帮,都是公司眼下必须用到的人力资源。
这就是为什么周通二人今日来到塘庄的原因。
眼看着屋中的几个人互相介绍完毕,分好茶碗,左右坐定后。曹川酝酿了一下情绪,换上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包,仰天长叹一声,然后缓缓对周通说道:“周兄,我大约是要做皇帝了。”
......
饶是周通之前也多少对这方面有那么一点隐约的猜测,这一刻还是被这种简约奔放的风格雷的不轻。看着端坐在交椅上,上身对襟短龙褂,下身大约是龙裤的曹川,周通的嘴唇嗫嚅了几下,竟是无言以对。
某些人设计的剧本到这里就完全卡住了,用力过猛,临演不知道该怎么配合......
就在这尴尬时刻,一旁闲坐的陈二爷突然大声说道:“先生横是不仗义,当日不愿和弟兄们共富贵,现如今要张罗起事了,才想起我等。哼哼,我今天把话说在头里,要下杭州,‘连珠铳’总要给弟兄们分派则个!”
陈火丁说到最后一句,语声明显小了许多,偷瞄了上首的曹川一眼后,紧跟着小声又补充一句:“方才外间那式短铳也要,不然没人出死力了。”
周通听到这里,差一点喷出一口血来:“住嘴!胡说什么!”
呵斥完陈火丁,周通赶紧拱手对曹川说道:“老二就是个浑人,好出怪声,先生是知道的,莫怪,莫怪。”
曹川眨巴着眼睛,半响后突然哈哈大笑:“不怪,不怪,二爷直爽,有铳才肯出死力,哈哈,哈哈。”
这头刚笑完,旁边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阿弥陀佛,百闻不如一见,二头领果然是性情中人,说话间这就要下杭州城了。”
陈火丁浑然没有觉察到冯峻话里的机锋,他也不是很在意这些人讨论的重点是什么,犹自在那里显露文采:“自古皇帝不差饿兵,没有趁手家伙,嗯,这个杭州也不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