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离没有说话,缓步走过去。
栈道并不稳固,随着树身的摇摆而晃荡着。
不过对于修行者而言,即便从这等高度掉下去,也并不会危及性命,所以没什么可害怕的。
越是走,越是能感受到神梦湖的独特魅力。
晚照仅仅只是一小部分,沿湖畔的红色泥土以及生在上面的榆柳杨松等等树木,树影婆娑如妖娆的舞姬;细密成队的鱼群不时会跃出水面,这时捕食的苍鹰早就做了预判,总是不会落空;每一面橘黄的棱镜之中,都仿佛已经倒映出了一颗微暗星辰的模样,恍惚间似乎可以看到星空被投映下来,让人有种置身星空的错觉。
瑰丽的自然风光,在眼前描摹成一幅恒久流传的画卷,仙境也不过如此了吧。
“她怎么样?”燕离忽然道。
“听我的同门说,她对胭脂山的法门情有独钟,所以留在那里修行。”顾采薇道,“那么想她,为什么不去找她?”
“你不懂。”燕离道。
“我懂。”顾采薇道。
燕离没有说话,似乎并不想与之争论。
顾采薇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道:“我有个师姐,是我们的大师姐,莲花山前任首座弟子,她深爱一个人,却不能去见他。她亲自打造了一副锁链锁着自己,可我每次只要一看她的眼睛,就知道她一直在苦苦地思念着,挣扎着……”
“为什么不能见他?”燕离忍不住道。
“会毁了她,也会毁了他。”顾采薇道。
燕离道:“因为莲花座的法门?”
顾采薇点了点螓,走过两步,背对着燕离,“莲花座的根本经义历来只有传承者可修,因为修习它的人到最后都要做出一个残酷的选择。”
“什么选择?”燕离道。
顾采薇道:“到灌顶巅峰时,想要突破,就必须找一个深爱的人,将情丝寄托在那个人身上,才能晋入洞观。洞观巅峰后,想要继续突破,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杀了他,以断情绝性之力凝气成元,晋入陆地真仙;一个是与之双修……”
说到这里她的俏脸飞起一抹粉霞,但转瞬即逝,继续道:“就是男女之间的那种事。但寄托在那个人身上的情丝会被全部取回,从此就会形同陌路。”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师姐既不愿意杀他,更不愿意将所有爱意收回,所以她从首座弟子,被贬成杂役,受尽同门凌辱也无怨无悔。”
燕离轻声道:“所以你看到夏雨荷,就好像看到了你的大师姐。”
顾采薇没有回答,只是望着湖面,痴痴地说道:“或许天堑一样的阻隔,才是深爱一个人的基础吧。大师姐是那样,雨荷师姐也是,流木姐姐也是。现在,连你也是。”
“你比我想象的悲观。”燕离道。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她?”顾采薇回身来,定定地望着燕离,“我有时候在想,不管有什么别的因素,是不是根本爱得不够,才导致的不能在一起的结果。若真的深爱对方,哪怕死也要在一起的。”
若真的深爱对方,哪怕死也要在一起的!
这些话简直就好像锥心的刺一样,深深地扎进燕离的心窝里。
他甚至不敢去看顾采薇的眼睛,因为她对于爱竟有着如此神圣而且深刻的理解,好像熊熊燃烧的烈焰,会灼伤任何敢于靠近的卑劣的灵魂,大概也只有如她一般纯粹干净的,才能安然无恙吧。
很有那么一瞬间,他对于自己坚持到今天的道路,产生了怀疑。
面对顾采薇锲而不舍讨要答案的眼神,他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你说得对,若我足够爱她,应该放弃所有一切,包括仇恨……也就不会演变到今日这个局面了……”
“仇恨?”顾采薇道。
“没什么。”燕离转过头去,“可是对跟错本来就是混淆不清的,取决于从什么角度看。而况爱也分很多种,当你不能只对自己负责时,救赎也好爱也罢,都是可望不可即的。”
此刻晚霞渐渐消逝。
顾采薇喃喃道:“师姐跟他好像就是在这里认识的。”
远空突然出现一物,以极快的速度飞到了湖面上。
两人迅速收拾了心情,凝目望去,月色下,只见一个面如冠玉的青年站在一只用水墨画成的仙鹤上面,负手望着湖面。
他好似没有发现燕离二人,忽然取出一支笔,正在二人疑惑时,湖面上突然狂风大作。
栈道被吹得左摇右晃,二人不得不抓着扶手稳定身形。
“他想干什么?”燕离皱眉道。
难以想象的气场漫涌开来,笼罩湖面,那青年站在仙鹤上面执笔,对着湖面划了一笔,神奇的是,他划过的地方突起一阵飓风,宛然龙卷一样犁过湖面,留下深深的线条,并且凝固在湖面上。
青年紧跟着划出第二笔,又有线条出现在湖面上。
原先的龙卷却并未消散,而是在湖面左穿又贯,划出各样形状的线条。
然后又是第三笔,第四笔,第五笔……当数不清的龙卷在湖面上交织来去时,那场面就好像群龙出水,极为壮观。
约莫过去半个多时辰,动静才渐渐止歇。
等到所有飓风散去,二人震惊的发现,湖面上居然出现了一幅画。
而且借着月色正好瞧得分明,画的是一个青年拥住一个撑伞的女子,女子幸福地倚在男子身上,指着前方说着什么。
画中二人身下也是一个栈道,就好似他们二人身下的一样。
“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