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已无可躲。
兰生眯冷着眼,看长风造摆祭。
褐老四骂一句娘的,愤然道,“感觉把咱们放祭桌上了。”
泊老三挺明白,“不但是咱们,还有这宅子,都是他们用来祭鲁神班仙的。说什么造业兴盛?他们长风兴盛而已,别人抢饭碗就瞪鼻子上脸。”
“不如想成这些人在对咱们磕头。”虽很意外,但这会儿慌也没用,兰生微微一笑,“你们怕就让开些。”
褐老四受激,“谁怕?大不了互祭,我看他们一只只肥头大耳的,咱不祭羊,祭猪!”
泊老三拍掌道好。
兰生想,这十来人多数技术无能,谋略无脑,但这胆肥的,拖后腿的时候,给她加大把胆量,也算对冲了。再看,长风造已集体起立。她正好奇他们怎么祭法,就见那些汉子从腰后掏出斧子柴刀锯子等家伙来。
靠!擦!她顿时睁大了眼,怒意心生!严厉的考验?!谁盖的房子能经得起这种考验?!怪不得说她不可能通得过!屁个公平!屁个行规!
但不等兰生质问,常海已坐回了莲心之中。轿夫们再拉,莲瓣合起。他看都不用看,初祭必拆了羊骨砍了羊头,那样的,绝对以为然。
马何吆喝,“兄弟们,一人限一检,别让人说长风欺生,只顾自己兴旺啊。”
褐老四大喊一声,“统统给老子站住!”
造房子非他所愿的,但就像女人生孩子也不是自愿的一样。生下来了就见不得别人欺负。他带兄弟们没日没夜干了大半个月,这些人抄家伙要干吗?
马何笑得让人起麻疹,“白纸黑字,站不住。”一挥手。呼兄弟们往里冲。
褐老四也一举胳膊,擎天寨众人堵住门口,“没见过带斧头锯子检屋的,你们存拆房的心思,老子还能放你们过去?白纸黑字怎么了?老子不识字!”
“谁拆房了?”马何明明一脸拆房的神情,“斧头敲砖。锯子验木,刀柄击梁。你们要是经不起敲打,就该早说,装什么行家。”
他说着话,一拳就打向褐老四,岂料眼前一花,旁边兰大姑娘突然晃到他前面来。别看他这样,不打女人,但已收势不住,暗道这姑娘要被自己打飞了。
可是。飞起来的是马何,哗啦撞倒身后一排的汉子。
顾不得兄弟们哎哟叫唤,他一骨碌踩人爬起,怔望着自己的拳头,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记得好像一拳打在旋涡上的感觉。连对方的衣片都没沾到。
是那个苦脸少年的护劲?听闻高手有这样的,运气可杀人。他瞧向无果,见其跟紧了兰生,暗道果然。
“你们讲不讲道理?”胸口痛闷,他不由对兰生光火,“我们造主没逼姑娘,姑娘自己点了头,这会儿怎么又不肯了?”
他看不见。谁也看不见。兰生垂眸望着身上飞快散去的明亮风卷,竭力做到面无表情。这似乎真是她的能力,渐渐有些得心应手。成亲那日救下那孩子也是一样。心念起,风就迷了打手的眼。然而,她想起前两日做的梦,梦中她的风挡不住火,而且建筑不是凭天能就腾空而起的。需要踏踏实实地走。
她往旁边让开,同时也让褐老四让开,等马何带百号人过去,才跟到工地上。
褐老四对兰生咕哝,“你一句话,他们敢乱来,就得踩过我们兄弟的尸身。”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兰生回褐老四。
褐老四又回头跟泊老三咕哝,“把咱们当柴了。”
泊老三白眼,“说咱们是青山。”
砰!一声巨响!
身躯庞大,两三百斤一大胖子,手中斧头也比别人大一倍,冲着八大柱之一狠狠砸了下去,刹那出现碗大一窟窿,柱面像蜘蛛网一般裂扩。但他确实没有斧片砍,而是用斧背钝头。
兰生眼皮一跳,是胖子力气大,还是——
“哟,兄弟们,新手这活做得不咋地啊!咱可得验验仔细,不能放过一处,免得住这房子的人哪天压死了。”马何仰面大笑,掏出他的拆房家伙。
一对錾角大铁锤,
铁锤砸下,硬生生打断一根柱子,斗拱掉下,木板木条颤抖如寒霜冬草,那一角已成残渣碎片。
马何将锤子收起,笑露大牙,啃骨般狗样开怀,“啊,糟啦,我还没用力气呢,兰姑娘你这房子怎么跟瓷片似的,脆得让人心惊胆战。”
褐老四抄起他打桩的大锤,指着马何,“有种说出你家住哪儿,我也去砸两下,看看那房子是不是瓷片造的。”这么砸法,石头都碎了。
“谁叫你们大姑娘不懂事呢?”马何对兰生一抬眉毛,“大姑娘给句实话,你完全没把长风造放在眼里吧。”
东一榔头西一锤,每一下都砸得眼皮跳心脏震,坚固的木架经千锤百炼没成钢,成了千疮百孔一堆垃圾。兰生冷眼看着长风造的汉子们爬上爬下,他们真是不放过一寸。
哪怕成本只有二百两可用,她还是用心设计了二层小楼,在美观之上希望用最少的材料放大空间感。以单独的梯间保留楼上楼下的分隔,适应人们住惯一层的心理舒适度。为突出二楼的立体层次,她用的众字屋顶大概也是大荣首创。
就这么片刻工夫,心血付诸东流,毁在一群有眼无珠的人手中。他们算什么造工造匠,为了教训一个不听组织的人,满心只知道破坏驱逐。那些工具明明可以用于建造,竟用于这么可笑可怜的恐惧。惧新,惧创,惧后浪扑了前浪,却不知前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