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五日的大雪,终于将废墟跟鲜血都掩藏了起来。苍茫的大地尽是白色,让后人想象不出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无峰山塌陷了大半,将无数人的尸体掩埋在了其中,想要清理出来,仅靠风雪城剩下的人,不知道要到什么年月。
不需要再为某个人单独设立出一座坟墓,这座还残存着的无峰山就是所有人的坟墓。还活着的人,不会再在这里继续生存。
原本山脚下的卫城也尽数被埋藏,其中更是有半数的人被滚滚袭来的冲击所杀死。蜿蜒了千里的卫城,现在也只是清理出了三座,当做是宁家人最后可以居住的地方。不过,这里也只是寄存着十岁以下的孩童。
但凡是十岁以上的宁家人,此时皆在被抹平的无峰山上,每个人都盘坐在特定的位置中,一动不动。风雪将每个人逐渐变成冰雕,都难以感受到人的气息。
鲜血在雪地上勾勒出了鲜明的线条,纵横交错成为一个巨型的图案,从上空俯瞰,看不真切,只觉得玄妙无比,却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那些鲜血正在如同岩浆般滚滚流动,正在凝聚着一种奇妙的力量。
宁一原本应该坐在众人之间,但是她的位置被宁小山所代替,她便只能站在一旁。
这样的事情,没有一个宁家人会出声反对,反而会默默支持。宁家的嫡系,连一个纨绔子弟都没有剩下,唯有宁一这一个人了。
玉儿因为不是宁家的人,无法参与到其中,便站在小姐的身后,寸步不离。
“你不需要再留在这里了。”宁小山对着宁一说道。
从九山赶回来的宁小山,将一应事情都布置后便同族人坐在了这里。眼角的皱纹跟丝丝白发,明显让他变得更加憔悴与苍老,唯有他的眼神还未曾变,依旧炯炯有神。
宁一看着头发已经开始发白的父亲,心中忽然有了不忍,说道:“我始终都是宁家的人。”
宁小山笑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已经出嫁了。”不论平时表现的多么刚毅与冷漠,此时的他只想做一个和蔼的父亲。
“父亲,我想问你一件事。”宁一犹豫了片刻,看了眼脚下的大阵后说道。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宁家人的生死,还有其他八家人的生死,皆不是由我们说了算。若是那个人能够做到,那么我们只需要付出半条命就可以;若是他做不到,我们也只有接受死亡。”
“那个人……是他吗?”
“是。”
“为什么会是他?”宁一呢喃了一句,眼眶有些湿润,然后又看向了远方,目光变得坚定,说道:“本就应该是他!他本就是个盖世英雄!”
“或许他比我们更需要你。”
“他总是一个人。”宁一神色有些落寞地说道。
“那你就去陪着他好了,反正你都已经嫁给他了,怎么说都是名正言顺。”
“我可以吗?我去了,反而会成为累赘。我不去打扰或许更好一些,他的事情,他向来都很有主意,不需要别人去帮忙。”
“你去了,哪怕只是远远地眺望上一眼,也比站在这里好很多。”
宁一的神色中露出了犹豫与不自信,这样的事情她实在是有些拿不定主意。她心底算是想去,可是理智又告诉她不能去。
在百万计的人命,甚至是天下人的性命面前,两个人的儿女情长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宁一对此有着很明确的认识,她不想因为自己而打扰到王石,他有需要他去做的事情。
宁小山露出了微笑,说道:“或许他也在等着你。只是九山那里太过危险,你跟玉儿都要小心些。”
“他在等我吗?”在心中自问了一句,宁一的心头浮现出了很多的景象,回想了漫长的时间后,她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父亲,女儿有愧于您,也有愧于宁家。女儿能做的,也只有祈求父亲平安,祈求宁家平安。”
“去吧,一路小心。”
宁一跟父亲对视了许久,彼此看着并未有过太多交流的至亲,心中涌现出了无数种滋味。终于,宁一在眼泪要掉下来的那一瞬间转身离开。
玉儿看了家主一眼,在心中发誓必定要保护好小姐,便转身跟上了小姐。
宁小山望着很快就成了天地一粟的两人,心中有着说不出来的滋味。他知道或许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女儿,也知道女儿此去便是半步迈进了死亡,可是他没有理由去阻止,反而需要促使宁一去九山。
天下苍生,远不是一个被道貌岸然者用来诓骗世人的名词。而是作为一个人,必须要承担的一份责任。
世世代代的人,穷尽了所有努力,才有了今天的样子。一个个的人,又有什么理由不去守护?但凡是人,便应该成为一个人!
——
荒古这片被隔绝了的土地,不论外界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都影响不了这里的生灵按照自己的法则继续生存。
混乱与鲜血交织的荒古,从来不会缺少强者的崛起。被王石所屠杀的那一代万族早已经落幕,崭新的种族正在崛起,愤怒的嘶吼声在每个角落起伏着。
熊帝驼着鱼红莲,缓缓地走在荒古中。
森森的古木只是漏下星点的光,也剩下脚踩碎叶的声音,一切都显得极为幽静。
“你真的想好了吗?”熊帝瓮声问道。
鱼红莲轻笑道:“这有什么想好不想好的,只是我必须这么做。不过,要是有选择的话,我也会选择这样做。”
“我们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