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形容城市是炼狱的集镇,里面充满了罪恶。人类的欲?望成就了它。然后挤出所剩无几的善念铸就了天堂。
但是跟地狱比起来,天堂一定是萧条的、荒芜的,很多人遗忘了它的存在,或许它根本就不曾存在。
人生是痛苦的。快乐像一个极偶然的变异,不论何时,它始终生长在痛苦的土壤上,被悲伤围绕。但它显然更像是某种光照作用下折射出来的色彩,只是观测者的错觉。
它的本质不因财富、权势、名望等等生命的附加值而改变,人力所能做的,都是镜花水月,就像在海滩上堆城堡,沙子仍然是沙子,而城堡只有潮起潮落之间的寿命。
中午十一点多的时候,袁媛接到了家里打来的电话,然后向芸妈妈一家子请辞,购物之旅也因此告一段落。
本来芸妈妈是准备送她回家的,但袁媛声称她妈妈正在赶来接她的路上,坚持要在商场门口等候。临别前,佩佩给袁媛做了个注意接电话的手势,表情亲密。芸妈妈却是一副没尽兴的遗憾样子。
车子徜徉在川流不息的马路上,两边的钢铁丛林在窗外飞逝而过,单望舒怀抱着一套保养品,头枕在车窗上,望着窗外走神。
一如波澜不惊的云海,她的生活总是单调而枯燥的。
学习、读书、睡觉,偶尔看看电视节目,就是她生活的全部。
很小的时候,她就想像那些男生一样,在外面踢足球打篮球,挥洒汗水,释放活力,大大咧咧的抒发喜怒哀乐。
但妈妈的病情夺走了这一切可能。
妈妈是很温柔的女人,很有耐心,肯听她讲书上的故事,陪她一起做梦。但是一天天的,单望舒不想再做那些遥不可及的、以“长大以后”为前提的梦了。妈妈的病情碾碎了她的勇气。到后来,再虔诚的祈祷都收不到回应的时候,她才明白,原来自己真的只是万千平凡人中的一个。
一向温文尔雅的爸爸那天喝的醉醺醺的告诉蒙在被窝里的她,人生就是这样,争来夺去,一场空。
但单望舒知道,只要有钱,再多一点的钱,妈妈就不会走了。
日渐消沉的爸爸,让单望舒下定决心当一个学霸,阻止悲剧的再次上演。
可这似乎……给自己的人生注入了悲苦的基调色彩。
吃饭不再那么美味了,读书不再那么专注了,看个节目,也感觉里面的人很造作,坐在教室里,看着身边无忧无虑的同学,感觉世界正在走向毁灭。
大概跟武侠故事里边提到的以暴制暴一样,挽救悲剧的,通常都是悲情人物。
她想,救世主一定很孤独。
因为世人不曾理解她。
直到她发现,自己需要花费某一部分人好几倍的努力,才能勉强跟上的情况后,再经过一段时间的考证——情况似乎正在逐年恶化——她才有了一点醒悟:孤独是有的,但自己好像不是救世主。
那个时候,她的世界全都失去了色彩。一切都归于平静,不再发出具有蛊惑力的神秘呼唤。随后,那个奇怪的引力场也迅速消失无影,自己从核心沦为了一个没什么存在感可言的旁观者。
这层觉悟,让她疲倦多过于沮丧。
饮食,睡眠,乐子,长期以来养成的骄傲,初生萌芽的责任感,从未在客观上得到印证而得以残存的一点点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骚东西,维系着她不多的活力。
怀抱着大几千一套的保养品,望着钢铁丛林上方的云海,她感觉自己已经看透了这个世界。
没有什么救世主。
一切都是早就安排好的。
个人能拯救的,也仅仅局限于动用她这一生全部资源所能做到的范围。
同样一碗饭,搁在远处,吃不着的注定吃不着,饿死也吃不着,跑起来去吃只是在加速死亡,如果跑到了那也只能证明她还没饿到那种程度,或者她的某段经历和大脑回路激发了身体潜能什么的,不存在安排之外的可能。人一生下来就分配好了配件和工具,能干啥活干啥活,就是兼容性比较高罢了。某个位置缺人,而她刚好又有这块的经验、资历、觉悟和机会之类的可以算成资格的前提条件,就顶上了,绝不单是只靠她自己臆想就能实现的。
光靠自己干不成事。
极端的人一定都缺乏耐心,因为它们无法容忍定性模糊、夹在两种性质中间的“矛盾”,因此有耐心的人才格外有魅力。
但是这门功夫太难修炼了。大部分人往往会选择忽视,绕不开的时候也只是浅尝辄止,好像生怕一不小心就戳破了自己糊出来的那层彩膜。
听上去是好像挺讽刺的,不过谁又能免俗呢?
就算真有,那也肯定不是什么正常人……七情六欲,生老病死,你要是超脱了,那还能算是人吗?
单望舒的思维触碰到了那个所谓的“矛盾”,正推反推都会陷入死角,思考像是失去了意义,让她感到无比的疲倦。
忧郁是形容心情的,她现在什么心情都没有,只想放空大脑,像是遵循着某种本能,回归到了一个“无我”的状态。
“喂~到家了吗?”
“在做什么呢?”
“伯父伯母有没有说什么啊?”
“哦……那成。哪天你再过来,我给你打电话。班上约也可以。你唱歌蛮好听的。嘿嘿……不是在夸你哦,你可是我的摇钱树呢……没事儿,年轻人呢,做事就要有信心,能力可以慢慢练嘛……”
佩佩给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