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末日。
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并不陌生,也并不遥远。
人性沦丧,秩序崩塌,文明的火种摇摇欲坠,哪怕是生性乐观的人,面对这黑暗深沉的世界,也迟早会心生麻木。
不过是在苟延残喘罢了。
诸如此类悲观的念头,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点。
但绝没有一个人料到,世界——人类的文明,会以这种荒诞不经的方式落下帷幕。
这真是太可笑了。
注视着被黑暗吞没的秩序疆域,艾米·尤利塞斯不禁呵笑出声,既为这个世界,也为他自己。
渺小、无力、坐以待毙。
逆转时光?
他有过这个想法,也切实的尝试过了,然而一旦超拔视角,他进入的就不再是那条仿佛无穷无尽的浩荡长河,而是一片由无数粘稠、滑腻之物组成的泥沼深处。
目不能视,而不能听。
分辨不出上下,更分辨不出左右。
所能感受到的,只有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以及那仿佛成千上万条鼻涕虫在身上蠕动的恶心感。
没救了。
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他所在的到底是被侵蚀异化的时光长河,还是莎布·尼古拉丝,那头凌驾于世界之上的恐怖怪物的体内。
本身“时间”这一领域就够挑战人类的逻辑了,而现在,更是光怪陆离。
感官被混淆,逻辑出现紊乱,这是一个连“想”也不能多“想”的世界,越是去认知就在歧途上越行越远,越是去理解就越是身陷囹圄。
更甚至……荣光者能清楚的感受到。
这片泥沼、这片黑暗,仿佛正在随着他的想象逐步完善,经由他的认知,朝着更为奇诡、更为可怖的形态转变。
所以,在意识到不对之时,他强行结束了能力。
意识跌落。
从仲裁者会议以及人工天界的两重视角跌落,整个人一个踉跄,差一点摔倒在地。
好一会儿后,逻辑与理性才慢慢回归。
他抬起头。
巴洛克风格的石柱,空旷宽广的大厅,以及形态各异宛若群魔乱舞的与会者。
这里是仲裁者会议。
只是多少有些出乎他的预料,包括嘉苏在内,所有人的脸色虽然异乎寻常的凝重,可却没有哪怕一人失态。
面对文明的倾覆,世界的毁灭,他们似乎都拥有异乎寻常的定力。
“现在该怎么办,我们已经穷途末路了。”说话的是一名带着一顶草帽,做稻草人打扮的异类,“无论主宰,还是那头深潜区的怪物,我们都缺乏正面抗衡的能力,不得不承认,这一局,是我们输了,是我们出局了。”
尽管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他所说的都是不折不扣的丧气话,可无论他说话时的语气还是神态,都异常的平静,仿佛对这场失败,他早有所料,又好似他陈述的只是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事”。
“均衡,存乎万物之间。”曾与荣光者有过一番攀谈,自称“历史发明家”与“小丑”的怪人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说人话。”理所当然的,被瞪了。
“喂喂,我不是说的很清楚嘛,只不过惯例玩了梗而已。”小丑耸了耸肩,却也还是说了人话,“还记得英吉利的大陆均势政策吗?我其实想表达的是一个意思——我们虽然退了场,但可以搞场外救助嘛。”
“你的意思是……”
“一边是主宰,一边是那几个疯子捣鼓出的外神,我们就像是电视里表演的高空走钢丝一样,保持着非常危险且微妙的平衡。”小丑收敛了脸上的玩笑之意,“无论是那位黑山羊之母取得了胜利,还是我们的主成功降临了这个世界,我们都没有好果子吃——前者,所带来的只有毁灭,而后者,呵,尽管他对人类的态度非常微妙,但我们最好的结果特不过是再被清洗记忆,关入伊甸园。”
“现在看来,我们的天使小姐可撑不到吹响第七声号角,开启末日审判。”依苏薄薄的嘴唇微微开合,轻声说道,“所以,我们要给她加一把力?”
“只能如此了。”嘉苏点头,没有废话,“时间有限,现在开始新一轮投票。”
她大约停顿了一到两秒,给所有与会者一个思考的时间后,才继续说道:“同意威尔逊提议的,与另有打算的,请表态。”
“同意。”
“弃权。”
“同意。”
大约三十秒后,表决结束,大约有接近三分之二的人投了赞成票,剩下弃权与反对各占一半。
提议得到了通过。
但在具体的实施细则上却发生了分歧。
有一方认为,应当帮助那位“天使小姐”抵御黑暗混沌的侵蚀,让宣告末日审判的负担完全由她承担,以最大程度的削弱降临的主宰。
另一方则认为,继续在这稳坐钓鱼台才是最佳的选择,不仅没必要亲自下场,让自身置于了险境,更没必要在两方对冲前,盲目的对其中一方进行削弱。
双方各有各的道理,但最终取得胜利的是平稳派。
以仲裁者会议为中枢,向人工天界、向那位吹响号角的有翼之民传递能量。
而这一切,对艾米来说,有些差可乏陈。
没有什么特殊的光影效果,也没有大地震动,天空轰鸣的大场面,会场平静的有些可怕,可怕到荣光者都不清楚,他到底该不该在此刻展开话题。
但最后,他还是没有忍住,不合时宜的打破了沉默:“那、善后的事情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