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两步、三步。
一连后退三步,少年才稳住脚下的步伐,并且持剑的手臂依然阵阵发麻。
——开什么玩笑啊!
他注视着面前的妖魔:它生的并不高大,看上去反倒有几分瘦小,紫褐色的皮肤上隐隐生出一层若有若无的鳞片,时常吐露在外舌头在末端有一处非常明显的分岔,整整四双眼睛整齐的排列在那张张开的血盆大嘴之上,看上去颇为渗人。
但也仅此而已了,年轻的荣光者对它并不陌生。
——暗行者。
在先古列王时代的文书中,对它冠以如是称呼,是几名训练有素的战士携手便能正面战胜的普通妖魔。
然而……被击退的人却是他。
多少有几分难以理解,只是现在却不是可以分神的时候,既然判明了敌我力量的差距,就没有必要继续硬碰硬下去。
少年持剑而立,等待着妖魔的新一lún_gōng势。
在记忆中,暗行者似乎位于妖魔食物链的底端,仅比食尸鬼高上一点,除了偷袭有那么几分威胁外,正面作战能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哪怕是成为了高等妖魔,除非运气好觉醒了几个特殊天赋,不然依旧是最底层。
所以,没有理由感到畏惧。
——但有足够理由感到惊讶。
因为,眼前这头身材佝偻的暗行者,业已从他的视界中消失。
在身后!
敏锐的战斗本能令他的身体先一步生出反应,肌肉骤然绷紧,腰肢猛地发力,短剑暗血自前向后挥出一记大横扫。
乌黑的血液飞溅,妖魔吃痛后退。
艾米·尤利塞斯没有放任战机的流逝,顺着身子的扭动,脚下一个踏步站稳,随后如一张拉开绷紧的弓一般,向前再一个踏步!
“咚!”
大地传来沉闷的声响,明明是弱势的一方,但荣光者的却如同盘踞于山峦的猛虎一般,充满了一种凛然而不可侵犯的压迫感。
——挥剑。
简简单单、没有任何花哨、没有任何技巧的一剑,予以了妖魔最为致命的一击。
暗行者的眉心沁出鲜血。
随后,一道细密的血线直接将它一分为二,总共八只眼睛一同失去了神采。
它死了。
艾米对它的脑袋刺了个通透,所以他很确定,是死的不能再死。
但并未因此掉以轻心,暗行者不是什么厉害家伙,自然没有顶级猎食者存在的猎场——或者说恰恰相反,正因为它在妖魔中算不上什么凶悍品种,所以聚群行动的可能性反倒不小,必须尽快转移。
年轻的荣光者是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
他需要时间,需要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去整理刚刚收获的情报,并校正先前的一些错误猜想。
于是,他回到了最初苏醒的那间小屋,背靠在墙壁之上,思维开始活络。
——有问题的不是重力。
基于刚刚那场战斗,他明悟了这一点,这里或许不是他所猜想的高重力区,行李箱之所以会变重,既不是往里头加了东西,也不是重力系数发生了变化,而是……他的力量变小了。
如果只是力量变小,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可怕就可怕在这个地方,他遭到削弱的并不仅仅是力量,还有他的动态视力,乃至于其他方面。
很有可能,是连带着他的整体素质一同被削弱到了普通人的程度。
艾米握了握拳,理所当然的感受不到气力的变化。
也是……人的身体素质并没有一个定值,其具体的强弱往往需要一个参照物才能判明——像背上背的这把双手剑一般,正常情况下对他而言不仅不沉重,反而挥舞起来轻飘飘的没有一点手感。
但现在,沉重的恰到好处。
年轻的荣光者抡了抡手上的双手剑,将短剑暗血重新归于鞘中。
然后稍作休息。
身体是战斗的本钱,荣光者那远超常人的强健体魄,给予了他们任性的资本,只是饱受虚弱困扰的少年,在这一刻可没有稳坐钓鱼台的本钱——每一分力量都十分宝贵,必须精打细算。
而同样宝贵的还有时间。
行李箱内携带的饮用水和食物极其有限,平时的话节约点大概能坚持个五到七日,但在被至深之夜笼罩的城市之中,在一场场战斗的消耗之下,了不起也就能支撑个两到三天,三天之后情况如果没有相应的进展,等待他的将会是何等糟糕的情境,是完全可以想象的事情。
至于这座失落之城中是否有安全的饮水点,以及尚未腐烂的食物贮藏处,他持观望态度,既不盲目否定,也不做指望。
因此,留给艾米的时间可不多。
在稍稍缓了口气后,他重新进入了临战状态,小心的推开连通外界的实木大门,再一次步入那有若实质的蠕动黑暗之中。
接下来……该往哪里走?
短暂的犹豫,在缺乏情报的当下,这是个没办法抉择的问题,少年也相当干脆的没有用理智去判定得失,只是遵循着直觉的引领,走回了之前走过的那条老路。
一片寂静,一时间耳畔只有足音回荡。
他的步伐很轻,也很慢,但即便如此,在这座失去了生机与活力的死城之中也依然是一个无法遮蔽的声源。
妖魔在行动——
在目不能及的黑暗之后,有某种非人之物正在行动。
是暗行者……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年轻的荣光者挑了挑眉头,相当谨慎的停下了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