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伯特吗?”希娅马上想起那个曾在薄暮城中活跃过的红发男人。
“嗯……”
与那个红发男人一样有着一头火红发色和一双海蓝色眼瞳的术士小姐轻轻点头,不知为何,明明本想把话题引向寇托、鸦雀、石拳和亚伯那边的状况,但话一出口还是不由自主地在脑海里浮现出了丹伯特的形象。
关于这个条件反射的思维现象,她在旅行的途中已经逐渐有所察觉,似乎只要自己在头脑中想到荆棘小队的新同伴们,便很快就会不受控制地回想起自己曾经待过的赤蝎冒险团,从而再进一步联想到对自己人生影响深刻的父亲大人。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心里阴影……吧?
她摇摇脑袋,实在不想承认自己的父亲好像真已成了自己内心的阴影,毕竟那个名叫丹伯特·刻尔查斯的男人再怎么说都是自己的爸爸,在十几年前自己还小的时候不可否认地给过自己幸福的童年,因此犹豫一会儿后又像是试图说服自己似的对希娅解释:
“我的父亲在薄暮城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但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他绝不是那样邪恶的坏人,也曾经对我温柔过,对赤蝎冒险团的大家友善和慷慨过……”
说着,术士小姐的双唇停顿一下,努力在心里组织好有点混乱的语言,再继续接着说道:“也许……我的父亲之所以变成我们如今所知的那样,是因为这整个事件的背后藏有什么隐情?比如说,他并不想与邪教徒们同流合污,但邪教徒们用某种魔法控制了他?或者干脆用一只变形怪冒充了他?你认为呢,希娅?”
话声落下,她目光期盼地注视狼耳少女,聚焦的视线仿佛不是想要询问对方的想法,而是希望能从对方的口中得到一个能够慰藉自己的答案。
希娅迎着她的目光,愣愣地眨了眨眼睛,骤时也立刻猜透她的内心,随后不免有点为难地与她近距离互视,搞得自己脸上的微笑没保持多久就变成一副略显尴尬的傻笑。
但傻笑几秒后,还是下定决心告诉她说:“……对不起,多萝西。”
“欸?”
“我认为,丹伯特犯下的罪行理应受到正义的制裁,可不管他做了什么,他是他,你是你。”狼耳少女收起笑脸,转眼间站起腰身变得一本正经起来,宛如琥珀的两颗眼珠流露出劝诫的诚恳,“你是独立的人,不是你父亲或其他任何人的所有物。北地教会的一位老主祭以前教我说过,恶徒可憎,但恶徒的子女不应受到罪恶的牵连,善良之人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应该指引他们追逐光芒跑出黑暗。”
“说…的也是。”
听到希娅如此这般的回答,多萝西即刻有些失落地低下目光,暗想自己心里的那份奢盼果然只是自欺欺人,而后眼神忧郁地再抬起视线问道:
“那……你觉得我真是无辜的吗,希娅?我是丹伯特的女儿,是被他亲手养育长大的恶徒之女,人生中的许多观念都是他灌输给我的。就算他抛弃了我,时至今日的我也依然无法忘记他的教训和身影,回想起薄暮城中的往事时仍会感到仿佛有无数双死者的眼睛在盯着我看,说看啊,这是就是丹伯特的女儿,那个恶徒的女儿,她凭什么还活着……”
术士小姐站在原地,话语的声线一点点变得委屈和哽咽起来,心知如今的自己明明已经在灰庭贤者的帮助下克服了狂乱施法,又在亚伯和大家的善待下逐渐寻回了以往的自信,但偏偏还是无法迈过内心深处的那道高坎。
眼角恍然传来湿润的感觉,她冷吸一口气,意识到自己好像失态了,连忙抬起左手想要擦拭泪花,然而下一秒后却感到自己的脸颊被另一双小手抢先捧住。
那是狼耳少女的手,一左一右,突然间往术士小姐的脸上传来淡淡的温暖。
“希娅?”多萝西稍稍有些惊讶,瞪大眼睛面对她贴近过来的容颜。
“即使你的内心真的留有丹伯特灌输的污浊之处,多萝西,可人本来就是有生来附有许多缺陷的智慧生物,因此才会不断成长,不断战胜自己不成熟的过去,朝着美好的未来不断完善自己。”希娅的鼻尖停在距离她大约剩下一根食指长度的半空,与她面对着面,“作为你的朋友,我可以断定你的本性并不邪恶,并建议你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别再老把已经过去的包袱往自己肩上扛……然后!”
“咦——?!”
“多笑笑吧,多萝西。你的笑容很美,真的。”
银发白袍的狼耳少女重新露出可爱的微笑,调皮地眯着眼睛歪歪脑袋,顺带着趁术士小姐稍不注意移动手指,冷不丁地捏住后者的嘴角朝两边轻轻扯开。
她不是专业的盗贼,手上功夫不太精湛,因此在术士小姐脸上扯出的笑容说实话倒更像鬼脸。
多萝西的脑袋顿时有点当机,抬到一半的左手忘了干啥地僵在半空,心想慢着……
等,等等!
她这是在干什么?她为什么要捏我的脸?
就算希娅和自己一样是女孩子,可她突然间往自己脸上来这一手是要闹哪一出呀?!毫无缘由,感觉怪怪的不是么?另外为什么我自己的脸需要别人伸手过来帮忙弄笑来着……啊?
欸?
那啥……我,感觉好像平静下来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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