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今天就回去吗?”
酒馆的后院里,克莉丝蒂娜托着腮坐在木头长椅上,太阳渐渐移向西方天际,头顶的葡萄架郁郁葱葱,挂着鲜翠欲滴的果实。还没到晚饭时间,这所位于格林城中心街道的酒馆难得清静一会儿。
“是啊,我打算今天晚上出发。”克莉丝蒂娜没来由地有点烦躁,“你找我有事吗?星已经说过了吧,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们自己来办,难道他还有别的吩咐吗?”
“不是星的事情啦。”
长椅晃动了一下,乌鸦很随便地坐到了克莉丝蒂娜旁边。黄昏未至,比正午更加柔和的阳光透过层层绿叶落在他那色泽如上等红茶一般的发丝上,绽放出童话般梦幻的金红光点。克莉丝蒂娜没有转头,只是视线不经意地扫过他的侧脸,这家伙出人意料地平静。
“那么,你想说什么?”克莉丝蒂娜放下手,故作傲慢地说。
“嗯……说什么呢?其实也没有什么可说的,总之你自己注意安全吧。”乌鸦笑得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和这个人认识以来,常常是说不了几句话就开始争吵,虽然也不知道到底在吵些什么。然而,突然之间就要分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吵一架,克莉丝蒂娜的心里,居然有些失落。她是玲珑,玲珑剑莉莉丝,风的化身绝不会害怕冒险,可这一次她却真实地感到了恐慌。
“你想把我当成三岁孝吗?谢了。不需要你这种无谓的关心呢。”克莉丝蒂娜高高地昂起头来,“也许这几个月以来,你那少得可怜的脑子里已经装不下关于我的事实。本秀就好心再提醒你一次:这里是法德兰王国!本秀是尊贵的洛莲公爵!在这里没有人敢伤害我!”
“哈,公爵有什么用。”乌鸦朝葡萄藤翻了个白眼,“公爵也好,王子也好,不过就是张面具罢了,反正都是要演戏。”
“凭你,打算对我说教吗?”
“没。我可什么都没说。”
克莉丝蒂娜不是为自己的安危感到恐慌,她很清楚的。彷如面对干净明亮的镜子中的自己一般清楚,她的恐慌,来自身边这个人,奥拉王国的王子殿下。
回想起当初在伊斯特大教堂里。一个偶然,她遇见了乌鸦和星,宛如是命运的指引,她走向了这两个人。从此,光芒照进了她过去的牢笼,让她望见了远方的崭新明天。
星是她的憧憬,那样一位强大又可以贯彻自己意志的人,而乌鸦他是……
雷伊殿下他是……
“喂,圣焰那个混蛋。会跟你一起行动吧?”克莉丝蒂娜的语气里透着十二分的不屑。
“暂时这样呗,等我拿到黑精灵就会分开了。”乌鸦的笑容仿佛多了一丝黯然,“我倒是不担心他。他虽然是个混蛋,不过还是挺有办法的。”
话音沉落下去,乌鸦无声地看着自己的右手,这只粗糙的手曾经无数次握住小巧的黑色匕首,以风的轨迹划破他面前的阻拦。乌鸦他也是风,勇敢地以自己的选择冲破桎梏的风。再怎么不堪再怎么沉重的过去都不能将他束缚,所以。这次回去,虽然是星的请求……也是他自己的决定吧。
只要下定决心,就会义无反顾,连后悔的机会都不给……他总是这个样子。
克莉丝蒂娜的脑海里忽然浮现起一个模糊的影子。
不久之前,在奥拉王国圣焰的家中,克莉丝蒂娜极其不耐烦地盯着空无一物的地板,拒已经烦到了极点,却似乎有什么力量强迫她必须等下去。那里是学者布置的“起始之地”,她是在等人。
终于,金色的光亮起来了,站在光芒里的人浸没在血色里。那一刻,克莉丝蒂娜的心脏都好像停止了跳动。
——乌鸦他在搞什么!他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他该不会是故意让那个公主捅他一刀吧!这算什么?这样就一笔勾销了?
拒嘴上说着毫不客气的指责,克莉丝蒂娜的心里却有如翻腾着苦涩的海浪那般难受,她想起那个名字,在星跟她讲述的故事里出现了好几次的名字,安琪儿.维多利亚.伊莱克里克斯。
那个本该死掉的公主出现了。在奥拉王国的北方,冰冷的普莱斯城,在魔族入侵的阴影伴随着冷彻心扉的寒风之时,那个公主出现在乌鸦的视线中。如果不是因为看见了那个公主,乌鸦绝对不会突然脆弱得不像样子!克莉丝蒂娜又开始烦躁起来,胸前蕴含着风之魔力的吊坠似乎也在随着主人压抑的怒气而颤动。她什么都不知道。
后来发生了什么,乌鸦从没有跟她说过。她所知道的只有星告诉她的那些往事——乌鸦杀死了安琪儿的父亲,而安琪儿还活着。
“哼,我倒觉得你回去没什么不好,文森特如此重视你,大概,你想要什么他都会给你吧?”克莉丝蒂娜终究还是咽下了差一点问出口的话。
“我可不觉得他重视我哈,这是星说的,不过,他以前挺信任我的倒是。”乌鸦以一种“你这人真奇怪”的眼神瞟着克莉丝蒂娜,“我想要的东西他给不了,我只能靠我自己。”
文森特曾经把生命都交给了他。像“我的命就交给你了”这种话,本就不该是一个九岁的孩子应当去承担的。带上小小的一把匕首,独自踏入死亡牢笼的那一刻,乌鸦心里想的是什么?
克莉丝蒂娜也很认真地思考过这个问题。
“你今天好像很不正常。”克莉丝蒂娜微微侧过身去。不自觉地,她避开了乌鸦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