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紫羽呆立许久。
难道是她?杨玉环?杨贵妃?李白迷恋上的竟然是她!
叶紫羽脑子似乎有些不够用了,太白高雅之绝,也恋上君王之宠?怪不得,怪不得“长相思,在长安”,怪不得“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怪不得“佳人彩云里,欲赠隔远天”,怪不得“相思无因见,怅望凉风前”!
尽管先前隐约有些猜到,此刻一旦了然,仍是瞠目结舌。中国古代的四大美女,果然不同凡响!有谁会信?有谁会信呢?历史经过千年的跨跃,早已面目全非。当代人之间尚且不能完全沟通,又怎能了解古人心思?刹那间他又张口大笑,似感当今所谓研究古人思想的学者,其实都是混饭的弱智。
李白回过头来,见他模样,怪道:“公子无恙否?适才见公子妙辞,心怀所思,不禁忆及前诗句,望勿见笑。”
叶紫羽忙言道:“无事,只是被先生诗句所感,有些神往了。”
白不再相询,复望远方,也似神往,怅言道:“美人在时花满堂,美人去后空余床。床中绣被卷不寝,至今三载闻余香。香亦竟不灭,人亦竟不来。唉,只可惜,以色事君王,能得几时好?”
果然是了。
李太白果真心怀杨玉环无疑。难怪他初登金殿大宝,就大肆狂放,让高力士脱靴,杨国忠研墨。其文采之飞扬,折明皇亲自调羹。如此恃才卖弄,原来不过是美人在堂,欲博其欢心,令之刮目相看。只可惜,这一曲才子佳人却不好奏响,本该流传千古的佳话,却偏于帝王相左。才气又怎能敌得过王气呢?星星再亮,亦不过捧月而已。
叶紫羽稍有迟疑,言道:“早闻先生怀济世之才,尝慕古之贤相萧何、诸葛亮等,只因世道不配,不能一展抱负,殊为恨事。不过,以学生观之,权变之术甚多阴晦。先生性情坦荡飘逸,本与之不若,因此不必介怀。先生为人,不适于出将入相。千古贤相,众多之数,诗仙太白,仅此一人。”
太白肃容,似有不豫之色,缓缓道:“公子谬赞,眼见得中原板荡,若能建功立业,重振朝纲,解民之倒悬,虽不,亦不快哉?听公子之意,似乎认为老夫尚欠经世之才?不防指点一二?”
话既已出口,叶紫羽只得大胆言道:“以后人眼光观之,先生诗文,固绝于当世。奈何济世之才,似欠方略。先生之前既比于萧何与诸葛孔明,志在济苍生、安社稷,在下便以此二人论之。且看萧何,处汉中四塞之地,慧眼荐韩信,事君王东向以争天下。后依关中,镇国家,抚百姓,给馈饷,不绝粮道。君王见疑,则自污以明心迹,丝毫不以功名为虑;再看诸葛,起荆州四战之地,东和孙权,北拒曹操,辅先主开创三分基业。后主时,以丞相事治理蜀中,民不拾遗,路不闭户,朝廷大事咸与专之而无人不服,一心只以北伐为念。此二人入世之局面,可谓艰辛。试比先生当年奉诏入京,授之翰林学士,虽君王只爱先生诗句,然先生自有机会,可将国之大事,奏闻天聪。惜未见治国良策,唯传清平曲调。且一旦居庙堂之高,行事当谨慎,以避嫌疑,如何太过恃才傲物,使高力士脱靴为儿戏?凭意气之争,得罪小人,怎堪以一己之身为天下担当?”
此一席话,惊得李白手捻长须,双目出神,半晌无言。叶紫羽心中亦是忐忑。
少倾,终见太白缓缓开口:“适才思之往事,果如君所见,白有愧矣。昔日岐王事败,吾流放夜郞,心中怨极,只恨天意不公,却不明吾之才智,竟不在此。今日得君开导,前程尽悟,平生足矣。此次返回中原,将有为耳。公子西去,一路珍重,李白告辞。”
他言语完毕,一拱手,抬腿便走,烟波之上,竟如履平地。眼见得李太白渐如一缕轻风远去,叶紫羽再要纵声呼叫,蓦然双眼一睁,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发觉竟是南柯一梦?他遍体生津,睡意全无,一看手表,正指向凌晨五时,只见东方隐隐约约泛出些鱼白肚来。而孙玉强等人,也正在他身旁睡意正酣。
叶紫羽细细品味梦中之事,竟如亲历一般,饶有滋味,怎么把李白同杨贵妃扯上了?这想法够变态的。想想梦中的自己,还真穷酸得不行,什么公子长、学生短的?看来回家后可得买本李白的诗集认真读读。只是梦中所吟诗词,大半都不记得,还有印象的一些句子,他摸出纸笔,赶紧走入舱中过道,借着灯光写下来。出来时再看两岸,依旧青山延绵,船已经驶出瞿塘峡,水势仍然湍急,大约到了云阳一带,白帝城早在午夜时分过去。叶紫羽又躺回原处,闭上眼睛继续休息,不再想梦中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