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初雪,似乎比往常要早上一些。月宁像往常一样,一早便出门巡视铺子。往日言梓谦不在京城时,便是她每日巡视谦诚山庄京城的产业,如今言梓谦虽在京城数日,可中了毒后,面目全非,更是不愿出门。月宁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拐进了胭脂铺。铺内的伙计,看着月宁走进来,忙将她迎到后院的雅间之中。月宁靠在椅子上,看着屋内噼啪响着的火盆,静静的坐着。
不一会,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走了进来,那妇人低着头,恭敬的将账本交给月宁,而后抬起头,竟是紫苏!她欠了欠身,行了一礼,屋内静谧无声,只能听到二人浅浅的呼吸声,还有月宁时不时翻看账本的声音。
炉中的炭火“啪”响了的一声,月宁将账本放下,看向紫苏,“紫苏。”
她还未说话,紫苏却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放在桌上,轻声道:“那边来信了。”月宁闻言,只得接过那信笺,看到信笺上的字,有些晃神,愣了许久才将那信拆开。
紫苏又问道:“可是主上……”
月宁细细的看着信,看过之后,才将它折好,扔进火盆之中。信的最后一张是画,画的画工精细,小小的纸上也能看出画上女子的不俗,女子手中的珠子不知是用何水粉勾勒,竟显得格外清透,画上的女子就连身上衣服上的花纹也十分清楚,而画上另一着明黄色衣服的男子却画的十分粗劣。
“主上的画工又精进了。”紫苏远远的看着画,脸上露出一丝向往。月宁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抚上画中的女子,似乎女子就在她眼前一般。“小姐,主上用的是您调的水粉,您看多好看。”
月宁看了看那画,宣纸上的颜料与众不同,便是这么多日,那颜料也散着淡淡的花香,且在有光的地方,还能看到里面闪亮的星点。月宁像是想起什么,脸上荡起温和的笑意,轻声道:“哥哥不喜那些金啊玉啊的,偏就喜欢这些书生气的玩意。往后再做些,你命人给他带去吧。”
月宁将画放进衣襟,摸了摸信封,见信封有一处凸起,便看了一眼紫苏,紫苏将早已备好的裁纸刀拿了出来,月宁打开信封的夹层,却是一张白纸。她眸光微凛,拿出荷包中的胭脂,擦了上去,过了一刻钟,上面便显出字来。月宁看了一会,将那宣纸攥得皱皱巴巴,又将那纸团扔进火里。她呆坐着不说话。
紫苏看了她一眼,躬身说道:“可是主上有何指示?”
月宁回过神,看向紫苏,淡淡的问:“紫苏,你还记得你以前的名字吗?”月宁突然停下手,目光略带迷离的看着紫苏,却又像是想透过紫苏看到什么。紫苏闻言,略想了想,似乎想起了什么,微微叹气。“我只记得父亲姓郭。”
“是了,你是郭家的女儿,郭家的绸缎庄可是开遍了越国呢。”月宁轻轻的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你可想家?”
紫苏低下头,月宁看不到她的脸,她只是声音清冷的说道:“阁主,我早就忘了,南边如今是暖是冷,是秋还是冬。”
月宁闻言,微微愣了愣,而后恍然一笑,“你不提我都忘了,你与我哥哥曾经还有些交情的。”紫苏却依旧低着头不言不语,月宁却也觉颇为无趣,继续道:“下个十五,命他们将解毒的药带上吧。”
紫苏诧异的抬起头,看向月宁,“若依小姐之前的部署,谦诚庄不出半年便可是我们的助益了,若不能对我们有所助益,言梓谦怕是也不行了。”
“许是这些日子死的人太多了,哥哥怕咱们凤曌阁会被有心人惦记上。
“可死的都是咱们阁外围的一些死士,并不能查出关于阁内的……”
“就怕这有心之人。”紫苏尚未说完,月宁便打断她的话。月宁眼中闪出与年纪不符的算计。“暗中护着蒋鲲的人撤回来吧。”月宁神情有些涣散,眼里像是失了焦距,只是怔怔的看着前方。
“是……”
“他不容许凤曌阁出半分差错,不然怎么下完他这盘好棋?”月宁言语透着浓浓的无奈,像前一刻在她口中对,此刻只是她人生的操控者。说完她便不再说话,一旁的紫苏会意退出房间。
月宁想了想,终究从怀中拿出那副画,扔进火盆,看着一地的灰烬,扭过头从四方的窗子看向外面的碧空,觉得自己便像是棋盘四方小格里的一枚棋子,若走的好,便是骁勇御敌的良将,若走的不好,便随时如同她房内的那本《本草纲目》一样,涂上艳红的胭脂,成了一味失了药效的弃子。
狱卒将饭菜送进蒋麟与蒋夫人的牢房之中,外面下着雪,牢房之内更是阴冷无比,蒋麟呆坐在牢房的角落,蒋夫人走到前面,安静的拿起饭菜又坐回牢房的角落里,她看了一眼蒋麟,淡然的说道:“这尚大人备下的断头饭,倒还不错,你不用些么?”
蒋麟慢慢的将头扭过来,看向蒋夫人,蒋夫人却笑道:“你莫要这般看我,咱们终究做了一世夫妻,这黄泉路也要一起走上一遭了,我欠你蒋家的,到了下面再还吧。”
蒋麟狠狠的啐了一口,看着蒋夫人细嚼慢咽的吃着碗里的吃食,又冷哼一声:“毒妇!”
过了半晌,蒋夫人也将碗里的饭吃个干净,尚大人便带着狱卒走了进来。蒋夫人看着尚大人,站起身子,将衣服上的稻草拍落,又理了理盘好的发髻,走到门口,轻声道:“走吧。”
众人将蒋麟与蒋夫人绑了个结实,押着二人走到大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