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兄,你不必担心我,我只是想在这里清静一下······”李兆先起了个头,却不知如何继续,却也惊动了杨慎,少年才子转过身来,神情间虽带悲戚,不过,倒还没到让人太过担心的程度。
“那就最好,你自己知道保重就最好。”李兆先舌辩无双的口才不翼而飞,只是喃喃的念叨着,暗自也在琢磨着,自己到底应不应该
“你知道吗,李兄,从去年开始,我就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李兆先没什么言语,杨慎却突然有了谈兴,“之所以会进书院求学,并且和我爹争吵,都是因为天津之行,到现在,差不多也有整整一年了。”
杨慎的话题有些飘忽,李兆先也不知该如何应答,而且,他觉得好友似乎也不需要他回答,所以,他只是默然点头。
“新官制很好,每个身在其中的人,都以国家利益为先,以照顾民生为重;而正在酝酿中的新律法也很得力,环环相扣的监察制度,足以消弭大多数渎职贪腐的行径,身在其中的人都以无私的精神奉献着,努力着,满心憧憬着创造一个强盛繁荣的大明······”
“是啊,能身处这千年未有之大变局,是吾辈的荣幸,也是吾辈的使命。”尊兆先由衷的赞同道。
“可是,李兄,儒家的先贤们当中,也不乏以天下为己任之人,儒家子弟也并不都是只顾自家荣辱兴衰,而将国家大事抛在一边的人。瑕不掩瑜,不论哪家哪派,都有长处也有短处,可新旧制度的差距,新旧官僚的差距为什么就这么大呢?”
杨慎的声音夹杂了些苍凉意味·缓缓说道:“比如我爹······其实我爹还算是个好官,杨家在四川有些产业,可也都是祖辈传下来的,我爹入京这些年·田产的规模虽是扩大了些,却都是些投献所来,杨家也并未贪了他们的。”
“朝堂上的事情可能复杂些,可我爹走的也是清贵翰林的路子,就算有些不妥,也应该与律法无碍,最多·也就是入阁这几年,喹些倾轧罢了。”说到这里,他的语调突然变得尖锐起来,语气也有了些愤怒之意。
“可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会犯下勾结鞑虏入关,坐视···…不,是暗中支持宁王谋逆,这样足以遗臭万年的罪过!我真是想不通·他已经入了文渊阁,位极人臣,就算新政会削弱内阁的权柄·可他若是愿意改弦易辙,却未必不能在参政院中占有一席之地,毕竟······”
参政院还没有正式登上大明的朝堂,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个扩大版的内阁也越来越完善了。目前,参政院以书院学子为主,混杂着不少开明的低级官吏,主持的却是焦芳。
论政略见识,焦芳其实是不如杨廷和的,所占的优势·也不过是个先机罢了。
后者的城府气度都是了得,大势已经如此,若是以国家大事为重,未始不能在参政院有一番作为;就算咽不下这口恶气,急流勇退也不失为良方;就算真的不碰南墙不回头,也应以政略相抗衡·申明自己的主张才是。
若是易地而处,杨慎只能想到这三种办法,无论哪一条,都是有可行之道的。就拿他参与的立法工作来说,其实这里面体现的,就是制衡之道。
以法纪维护弱势的民众利益,以法纪消弭特权,别看这些东西都是谢宏主张的,可他在其中却得不到任何便宜。等到法制健全的时候,他这个冠军侯的权势会缩水很多,到时候,他依然会受到天下人的景仰,可那却都是来自于他过往的事迹,而不是那个官职。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争斗的双方似乎都没有私心,至少杨慎可以肯定,杨廷和是没什么私心在的。可他实在想不通,本着公心,老爹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情?难道他不知道,这种事的难度无异于走钢丝,一个不好,就是天下倾覆的局面吗?
“用修……”李兆先欲言又止。
杨廷和和李东阳都是那种肚里做文章的人,不过两人的性格却不尽相同。
李东阳的心机没那么阴沉。虽然有多谋之名,可李东阳擅长权衡,喜欢用堂堂正正的手段,手段也跟狠辣不沾边。所以,历史上的李东阳,才会在正德七年被杨廷和暗算,憋闷无比的离开了朝堂,最后郁郁而终。
还有一点不同就是,李东阳和李兆先父子间的关系也有些怪,自从后者懂事以后,一直就不怎么着调,对传统的东西都深恶痛绝,最后更是走上了跟老爹完全相悖逆的道路。
按照这个时代的观念,有这种忤逆儿子,老爹就算被气死,也不是啥怪事,执行家法,赶出家门,见面就骂,才是李东阳应该做的。
可实际上,李兆先入书院前后,父子间的关系却全然没有变化。大概是李兆先不着调太久,李东阳已经习惯了吧,两人还是跟以往一样,见面会问候,闲暇的时候会聊天交换意见,连争吵都很少发生,也算是一桩异数。
入了新年之后,由于杨廷和等朝臣的死,去年除夕夜的那场阴谋也慢慢浮出了水面。掌控了大同之后,谢宏就已经审讯了相关人等,对那场阴谋,他也是了然于胸了,当然不会对参与者客气。
杨廷和死讯一经传出,候德坊和路边社便马上全力开动,将那件阴谋公诸于众,士林方面还没来得及造势,这些人的罪名就已经被敲定了。
而在李府,这件事也成了父子二人谈论的话题,得了李东阳的指点,对于杨廷和等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