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甸到保山城之间,正好是怒江和澜沧江所夹的山地,山势连绵崎岖格外险峻,很多地方是鲤鱼背、一线天那样的险恶地形,尽管缅军拥有数十倍的强大兵力,但在明军的殊死抵抗之下,前进速度慢得可怜,是用乌龟爬。甚至蜗牛爬的速度在往前一寸一寸的挪动,并且每挪动一寸,都要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
明军的牺牲同样惨重,如果说单兵的战斗力,其实缅军并不算强,也就在中南半岛上面对更弱的暹罗、柬埔寨称王称霸,可永昌府的军队里头,只有很小一部分是朝廷经制军队。而大部分是七拼八凑起来的,有思忘忧带来的孟养兵,有本州的马弓手步弓手皂隶捕快,有临时征召的壮丁,他们根本不能算一支合格的军队。
而他们的统帅,至少在军事方面也算不上合格,李建中是一个优秀的地方官、第一流的医生,却不是什么名将,他也打不出什么精彩的以多胜少的战役。只能以胸中一腔赤诚鼓舞着士兵的斗志,并且不眠不休的替伤病员诊疗,尽快让他们重新恢复战斗力。
大部分临阵指挥责任。甚至落在了思忘忧这个年轻的女孩身上,因为她带来的孟养兵,毕竟曾经长期在山区和莽应里的军队作战,富有战斗经验,要算抵抗力量中最有战斗力的一部分。
思忘忧完全以稚嫩的肩膀挑起了不属于这个年龄的重担,父母保家卫国而身亡,万里迢迢进京告状,又回到云南边陲坚持了数年收复失地的游击战,最后竟因形势所迫。成了永昌府这场漫长战斗的指挥官,肩负着保卫身后十数万军民的重任!
即使竭尽全力,思忘忧和李建中也只能坚持节节抵抗,以屡败屡战的姿态不停后退,并且一次次重建防线。用空间换时间,等待来自昆明的消息。
幸好,附近的武林门派中人也自觉的前来助战,给摇摇欲坠的防线增添了一份生力军。
所谓的武林门派,并不像想象中那样与官府相疏离。侠以武犯禁,真正的反对者早已成了朝廷必欲消灭而后快的魔教,其余敢正大光明存在的门派,都与官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拥有大片的土地,本身就是一家大的地主乡绅,比如河南的少林寺,它曾经拥有数量惊人的土地,加上耕种这些土地的佃户。
穷文富武,很多学武的子弟也来自乡绅大户。
如果缅兵攻破明军防线,不管是武林门派的土地,还是地主乡绅大户,都会变成一片焦土,所以他们也积极的参与抵抗。
景东府境内无量山上的无量剑派,大理府境内苍山上的点苍派,都尽可能的派出了弟子助战,他们都非常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
这样的情况下,朝廷大军久久不至,就越发显得令人费解……
蒲蛮关的关城并不比水眼关更高大厚实,不过利用思忘忧节节抵抗争取到的时间,李建中抓紧时机把这里做了加固处理,残缺的堞垛都修整好了,不少地方还准备了滚木擂石等守城器具。
滚木是新砍下来的大树,永昌府境内什么都缺,就是树多;擂石很多是从附近山上搬来的。
但是滚木里头仍然有不少是新拆下来的房梁,擂石里面也有磨盘、碓窝之类的东西,大概是伐木取石的人手不足,所以附近百姓都贡献出了家中的器物吧。
不算高大的关城前面,是条并不宽的山路,两边悬崖峭壁,几乎就是鲤鱼背的地形,现在关城下躺着许多缅兵的尸首,污血顺着山坡流淌,两边悬崖的树上,挂着不少侵略者的残肢断臂,还有缅兵挂在树上,四肢都已摔断,有一声没一声的呻吟,明军不肯为他浪费一支箭矢,所以这个倒霉蛋的死亡过程就变得出奇的漫长。
关上的情况其实比关下好不了多少,刚刚缅兵发起的一场冲锋,至少给关内造成了上百人的伤亡,尤其是佛郎机火枪手躲在缅兵大队后面放排子枪,打得关城石屑纷飞,好些守兵被枪弹射中,额角或者胸口血泉喷涌。
李建中穿着沾有血污的短衣,蹲在关墙角落里,正在替一名中枪的士兵治疗伤势,铅弹击穿了盾牌,钻进了伤员的肩膀,让那里开了个血洞,但也正因为盾牌的缘故,子弹射入人体之后就势头衰减,留在了肌肉里面。
“忍着点,”李建中这些天不知道做了多少类似的手术。但看到士兵痛苦挣扎的脸,属于医生的恻隐之心便油然而生。
“或许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统帅,因为慈不掌兵嘛!”李建中自嘲的笑着,就在士兵以为他出神的瞬间,手中小刀直刺进去,割破皮肉,找到铅弹,再用巧劲儿往上一挑。那颗变了形的铅弹就从伤口跳了出来。
直到此时,反应过来的伤员才闷哼一声,额角黄豆大的汗水滚滚而下,牙齿把含在嘴里的树枝咬得咯咯直响。
如果是在别的地方,如果可以从容不迫,李建中倒是可以配点效果类似于麻沸散的方剂,但现在根本来不及,也只能让伤员强忍了。
“好了,用盐水给他清洗伤口。再撒上金创药,”李建中吩咐照顾伤员的民夫,然后走向了下一个等待他治疗的伤兵。
最初。李建中并不知道要把子弹从伤口挖出来,很有几个受伤的士兵因为感染或者铅毒发作而死去,辛亏他是个非常优秀的医生,很快就在实践中摸索出了处理火器伤的一整套办法。
当然作为医生,李建中是完全不希望自己的医术在